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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患了风疾,到底是瞒不了太久,长玦开始频繁入宫侍疾,有时候忙碌了一天,奏折都来不及看,就搬回恭王府挑灯夜读。九饼中文
岚意每每陪在一旁,爬在椅子上,就能打起瞌睡。
当然第二天,她还未醒,长玦就已经走了。
大约也就是这个时候开始,岚意忽然觉得,刚嫁人的那些日子,虽然有长福宫的虎视眈眈,有皇帝的不喜嫌弃,还有四面八方的目光,但却是最弥足珍贵的日子,它们好似珍珠一般,串在了一处,哪怕搁在首饰匣子里不用,偶尔拿起来看看,也还觉得宛转生辉。
这一日已是兴嘉三十三年腊月二十三,因为皇帝身子不好,这一年的万寿节便取消了,长玦从宫中回来后,先是接过岚意备好的热热的巾子擦脸,然后重重坐在椅子上,舒一口气,“今儿是太累了。”
岚意问怎么了,长玦便说:“父皇情况不大好,时常陷入昏迷,且……会失禁。收拾,擦洗,我总要亲自做这些事。”
岚意对皇帝的病,已经有个准备,是以并不惊讶,只说:“宫里有小太监,伺候人的事他们最熟稔了,可以让他们多帮着做些。”
长玦却摇摇头,“他是我父皇,我不知道还能见他几面,这会儿怎么还能留遗憾。更何况,父皇顶天立地,怎能让太多人知道他如今的模样?”
岚意想了想,如果母亲当初生了这样的病,她也不愿意假手他人,终了然地道:“那这会儿苦一些都不算什么,一定得让父皇走得体面。”
长玦点点头,又说起另一件事,“牢里传来消息,说易斌想出家。”
“出家?”岚意的面色一下变冷,“他以为出家,就能免去责罚了?”
长玦道:“也不是,他说,他想皈依佛门,念经诵佛,为宛茵和孩子超度祈福,直到要被斩首的那天。如此他也能心安。”
一句话说得岚意半晌没回应,长玦敏锐,去按她的肩膀,“你,你哭了?”
岚意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我就是想起表姐了。她是那么好的人。我知道往后会有不少人往我身边凑,还会有若屏这样的好妯娌与我相互陪伴,但表姐只有一个。”
长玦叹气,“因着他和你表姐牵连颇深,所以我还是决定回来问问你的意思,这个易斌……”
“让他出家吧,至于问斩,能拖则拖。”岚意吸了吸鼻子,“我知道表姐爱慕他,爱慕到了骨子里,多半不愿瞧着他最终是死在咱们手上。”
“好,听你的。”
岚意又说:“不过,要让人盯着,如果他只是用着这个借口逃避惩处,就列数罪名,仍让他回来受刑。”
长玦道“好”。
之后夫妻俩没再说什么话,就静静地依偎着,想着过往的那些人,那些事,恍惚间已经叠起了这么多。
等到京城下完了最后一场雪,扣在假山上的棉花渐渐缩小,成为一片片水渍的时候,珣康已经能够爬得很快了,这一次给他送小衣裳的,只剩一个裴妙筠。
自然恭王府是炙手可热的地方,单是珣康收到的东西,几箱子都抬不完,可岚意眼里,用了心的礼物,还是姐妹送的。
她把珣康裹得严严实实,放在炕上爬着,手里拿着一卷话本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偶尔珣康抬头,牵牵她的衣袖,像是看到了好看的花纹,而心生喜欢。
她就低下头去,把书卷搁在一旁,轻声说:“怎么啦?又想出去玩儿?外头可冷的很呢。等冰雪彻底消融,柳条抽了嫩芽的时候,阿娘就带你出去,好不好?”
她想,宫中有人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而珣康就像这春天一样,才刚刚开始,或许这就是生命传承的意义。
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这个时候,往往是恭王府最安静的时候,这脚步声沉重,和那些丫鬟们很不一样,岚意心头就是一紧,向门口望去。
长玦一身素服,站在那里,眼睛通红,应该是才哭过了。
不用说,岚意已经知道出了什么事,她抱起珣康,缓缓站起来,面色严肃。
大丧礼轰轰烈烈,因卫永苍缠绵病榻已久,卤簿、大驾早就备好,当天便设齐,大顺上下都要着丧服,为大行皇帝服丧,小殓后就是大殓,宫里面来来往往的命妇,还有外地赶来奔丧的亲王们,都要拜见皇后,直让岚意忙得眼花。
长玦也好不到哪去,正所谓“事莫大于正位,礼莫盛于改元”,大行皇帝驾崩那日他就在众大臣的百般请求下宣告继位,之后礼部提供了一套繁琐的礼仪,尤其是登基大典上那复杂的过程,他须得熟记于心。更有大批奏折要看,大把事情要处理,还得到大行皇帝灵前尽孝,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岚意已是皇后,但这个位置显然还没有坐习惯,在长玦面前,她总还是恭王府时的模样,闲时还想拿起一卷话本子瞧一瞧,可长玦说,这样就很好。
登基大典的前一晚,长玦宿在她身边,两个人不知怎么,都有些睡不着,长玦看着帐顶,沉沉说:“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父皇病重成那样,心里难过得厉害,又不愿他走,又巴不得他快些走——这话大逆不道,但在我心中,他不该是那样的。”
岚意轻轻道:“父皇一贯威风凛凛,人最怕见到英雄气短,美人迟暮,不是没有道理。”
长玦在黑暗中,握住她的手,“以后的路,只有你陪我走了。”
岚意无声地笑了笑,“才不是,你还有后宫佳丽三千,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
长玦就去捏她的脸,这么多年,习惯一直不变,“你总要打趣我,我可都是皇帝了。”
岚意很认真地说:“是皇帝,但也是我的长玦啊。”
长玦静了一瞬,言道:“你说的是,岚意,你好似已经融进我的骨血,再也分不开,而我那年在千松围场和你说的话,没有食言,我想我对你说过的其他话,也不会食言。”
岚意将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郑重地说:“我信你呀,长玦,我信你呀。”
长玦的手很温暖,她在这样的温暖中安然睡去,她梦见自己的过去与未来,她看到登基大典上大片金灿灿的颜色,她想,牵着这只手,她就敢向未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