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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小男孩凄惨的哭声。

    因为是人生中第一次挨打所以难以置信到哭着入睡的杨司乐第二天一早就肿着一对鱼泡眼,被杨流拎到了医院给施年和施年的父母郑重道歉。

    付宜恼得很,却碍于面子不好发作。而在医院坐着守了一夜,白衬衫皱皱巴巴、一下巴胡茬的施正国就没那么讲交情了,他撸起袖子就……回身揪起了施年的耳朵。

    精神不济蔫嗒嗒的施年:???

    “你个背时娃儿,平常咋个没看到你有这么听我的话呢?倒是你的洋洋哥哥喊你干啥子你就干啥子,摁是瓜得有盐有味。”

    憋了好久的施正国松开手,彻底舒服了,畅快地抹了把脸:“还是用庆江话骂人爽啊。”

    付宜心疼儿子,走到病床前把他推开:“爬远点,少来祸害我儿子,一点当爸爸的样子都没有,你看看别个洋洋爸爸!”

    杨流不好在人家夫妻斗嘴时插话,干瘪地笑了两声就偷偷给杨司乐使眼色。

    杨司乐攥着衣服下摆,埋头小声说:“年年……”

    杨流:“咳。”

    杨司乐:“哥哥错了……”

    杨流:“咳咳。”

    杨司乐:“哥哥不该知道你不能喝豆奶,还骗你喝。”

    杨流:“咳咳咳。”

    杨司乐:“哥哥太不对了,呜呜……你、你骂我吧……呜呜呜……”

    施正国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乖乖,没事的,年年不会骂你,他只是想跟你绝交而已。”

    昨天刚从杨流那儿学会“绝交”一词的杨司乐当场愣在了原地,三秒钟之内便爆发出了响彻云霄的哭声。

    “哇呜!年年!你不要和我绝交!以后我都会跟你说的,我会告诉你的!呜呜呜你不要不跟我玩……”

    施年见到洋洋哥哥引吭高哭哭得这么难受,尽管他迷迷糊糊不清楚缘由,但这根本不妨碍他也悲从中来,前后脚地加入了这场痛哭。

    最终,这场不太好定义的“恶作剧”以施正国挨了付宜十分钟的骂,杨流赔了施家全额医疗费,俩小孩儿哭累了,挨着躺在病床上头靠头地睡到了下午作结。

    施年用了一周时间康复,从生理到心理都是,身上疹子消干净了,他每天照旧开开心心地拉琴玩闹啥都想往嘴里塞。

    杨司乐就不一样了,说到做到,不仅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看零食配料表,而且还在私底下用高达贴纸(实际是用年龄压制)贿赂了施年的同桌,请他帮忙把第二道关。

    付宜一直关注着这件事,时常看他小大人一样煞有介事地劝施年,这个你不能试那个你不准吃,施年还不领情似地一脸不服,她心里都有点儿过意不去。

    背时娃儿,感恩教育必须立刻提上日程。

    “付阿姨应该骂过他,反正那之后我再提醒施年什么东西不能吃,他都会说一句谢谢洋洋哥哥。”杨司乐笑了笑,“但还是想吃就对了。”

    谢沉调着音响:“可是他今天主动吃了豆子,起码到我们集合回校那会儿,也没发生过敏反应。”

    杨司乐把鼓槌扔向空中,再稳稳当当地接住:“我和年年小时候的事基本是我爸妈后来讲给我听的,我也希望是我记岔了,认错人了。”

    谢沉:“我以为你有百分百的把握。”

    杨司乐:“原本有,现在没有。”

    谢沉:“那为什么不去问问你爸妈,你们两家关系不是很好吗?”

    杨司乐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底鼓,答道:“家里出了点事,搬去北京之后就没联系过了。”

    谢沉握住贝斯琴头,用“我从小接受的礼仪指导告诉我不该多问但其实我还是忍不住好奇非常想知道起因经过结果所以你最好主动说清楚这样大家才比较好聊下去”的表情,在滨江广场的夜色中无声地望着他。

    杨司乐:……

    谢沉:。

    杨司乐:“……嗯?”

    谢沉:“嗯。”

    杨司乐噗嗤一笑,嘴皮翻飞道:“哎呀,就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爸争取到机会去国外交流学习结果在去参加一个活动的路上出了严重车祸成了植物人英国和美国的医疗水平都救不醒的那种没多久我爸签证到期我爷爷奶奶只能先把他接回老家北京继续想办法我妈为了照顾我爸也带着我搬了过去但是我爸依旧没有任何能醒来的迹象所以我妈心灰意冷一度厌世到自暴自弃把手机上的联络人全删了工作也交接给别人了去年才好不容易开朗了点所以我爷爷奶奶顺水推舟让她回庆江来换换心情,懂?”[1]

    谢沉点头:“懂了,抱歉。”

    杨司乐震惊:“我说这么快你居然听懂了?”

    谢沉疑惑:“全是中文为什么会听不懂?”

    咚咚咚啪!

    杨司乐敲镲打鼓:“不愧是作曲系的年级第一。”

    谢沉说:“你是觉得这么多年不联系突然找上门去不太好?”

    杨司乐的笑意始终保持在嘴角:“其实没什么不好的,重逢不管在什么场景以什么形式出现都很好,好得不得了。可但凡有任何一方不这么认为——”

    谢沉颔首,接上了他未竟的话:“那就是自作多情。”

    咚咚咚啪!又是一串效果音。

    杨司乐:“Bingo。所以你也别跟他说,就让我们继续不认识吧。”

    谢沉自然不会泄密:“我和他更不熟。”

    “不说他了。总之!”杨司乐看了眼手表,高声道,“陈楠找个厕所找了二十分钟也该回来了,今晚的演出最重要!”

    谢沉打量着周遭人群,广场舞大妈们在两米外的地方中场休息,目光齐刷刷地投在他们身上;下班的约会的遛狗的,来来往往,驻足吹江风坐着乘阴凉的,三三两两。

    这里几乎没有一个人看起来像是会专程去听live house,会由衷为爵士乐、摇滚乐以及ACG歌曲喝彩的。路人们乐不乐意听,可能给出什么反应,他们三个心里全都没底。

    谢沉以前从未想过自己珍贵的第一次乐队演出会是在滨江广场,会是演奏这些过去基本不可能主动找来练习的曲子。

    但他还是很兴奋,兴奋到陈楠跑了八百米从一条街外的地铁公厕满头大汗地回来,杨司乐踩着底鼓给出倒计时信号,他的手都克制不住地发抖。

    咚。

    不远处的大街上,拥挤车流的尾灯目不暇接地流动。

    咚。

    身后的庆江水一去不复返。

    咚。

    晚风和月夜都不停留。

    谢沉在深呼吸的同时,想起了杨司乐当初坚持要到大街上来演出时说的那句话。

    “是啊,大家都很忙,忙着生活,忙着改变生活。所以如果我们能让一个从来不听这种歌,不看这类表演的人为我们停下脚步,那我们就已经超级无敌牛逼了。”

    咚——

    开始了。

    在路灯以外,他们要让一个人为毫无意义的一首歌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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