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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断了若水的浮想联翩。
“曾太医,你为什么还在车上?你是要去哪里?”若水微微一惊。
“不知太子妃想去哪里?下官想护送太子妃一程。”曾太医依然保持着恭顺的语气。
“曾太医,以后你不必口口声声喊我做太子妃,我……已经不是太子妃了。”若水沉默了一会,低声道。
车声辘辘,车轮碾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单调的声音,却没掩住若水语气中的惆怅。
曾太医固执地道:“在下官的心中,您永远是太子妃,是下官最尊重、最敬佩的人。”
闻言,若水幽幽地叹了口气,她再次掀起车帘,马车已经驰出了帝都,正在沿着青石官道往西方行驶,远方,是一轮火红的落日,天边的云霞蒸蔚,粉红姹紫,美不胜收。
“好美的落日啊!”若水情不自禁地感叹了一声。
“好美貌的小娘子啊!”
突然之间,一个色迷迷的声音传进了若水的耳中,随后马蹄声响起,一骑黑马从车厢旁飞驰而过,马上一名黑衣男子转过头来,正好看到若水露出车窗外面的容貌,登时两眼冒光,脱口称赞。
若水脸色一沉,唰地一下放下车帘,不去理会。
哪知道马上那人本来已经越过了马车,奔了出去,突然又拔转马头。回了转来,手中马鞭一扬,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若水只见得眼前光线瞬间明亮,侧面的帘子竟然被那人用马鞭击落,飘飘荡荡地落在地上。
没有了车帘的阻挡,那黑衣人咧嘴一笑,越发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若水,边看边啧啧称赞:“不错,不错!当真不错!皮肤白,眼睛大,身材窈窕!”
他的目光在若水身上上上下下地逡巡着,那猥琐的目光落在若水的身上,露出色迷迷的笑容来,又加上了句:“小姑娘,前面坐着的那个是你男人?啧啧,你长得这般花容月貌,挑男人的眼光却不咋的,本大爷看上了你,你乖乖地跟本大爷走,以后的好日子有得你乐的。哈哈,哈哈哈。”
随着他的话声,响起了一片马蹄声,十几个骑着马的男人围了上来,一个个长得獐头鼠目,看着车厢里的若水,纷纷露出了痴迷之色。
“恭喜老大,此次下山,居然遇上了这等好货色!”
“老大,还和她废话什么,直接掳到咱们山上去,管她乐不乐意!”
“就是,咱们老大可比她那个瘦不拉叽的干瘪相公强多了!管叫这小娘子美得冒了泡!”
一众人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听他们的说话,若水已经大概猜出了他们的身份,不知道是哪座山头上的一帮子匪徒,平日里想必没少干抢掠民女这等恶事,怪不得行事这般肆意妄为。
她的脸上有如罩了一层寒霜,冷冷地看着那群男人。
其中一名匪徒催马上前,唰地一鞭子重重击中那车夫的后背,喝道:“停车!快他娘的给老子停车!老大看上车上的小娘子啦!”
那车夫吃了一鞭,痛得脸色都变了,可是看到那一伙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却一声也不敢吭,乖乖地停下了马车,然后整个人往车厢下面一钻,抱着脑袋躲着不出来了。
曾太医气得手直哆嗦,指着那人:“你们是谁,竟敢这等无礼,就不怕王法吗?”
“王法?狗屁的王法!瘦猴儿崽子,告诉你,咱家老大就是王法,就是天!他看上的女人,从来没有跑得出咱家老大的五指山的,你乖乖地把你家娘子送给咱家老大,咱老大一高兴,说不定赏你两锭银子花花,哈哈!”
那匪徒双手叉腰,放肆地大笑起来。
周围的山匪跟着一起大笑,团团围住了马车,众人对弱不禁风的曾太医丝毫也没放在眼里,眼中尽是嘲弄之色,只等带头的那黑衣大汉一声令下,他们就群起而上,将车中那美貌的小姑娘绑回寨子里,管她乐不乐意。
曾太医浑身都颤抖起来,他手无缚鸡之力,面对着对方十余名彪形大汉,自忖无论如何也不是对手。
他悄悄掀起车帘,对着若水低声道:“太……一会儿我想法子拖住他们,你、你快逃!”
他本来想叫“太子妃”,可转念一想,万万不能泄露了若水的身份,要是让这伙匪徒听到了,不知道又会惹出多大的祸事来。
若水微微摇头。
就凭曾太医自己想拖住这十几名大汉,无异于以卵击石,而自己又怎么逃?这些人骑的马匹匹都是良驹,自己就算骑上马逃了,也会很快被众人追上。
不过她对曾太医的好意,仍是暗暗感激。
突然之间,“啪”地一声,一记马鞭重重地飞来,正击中曾太医的肩头,登时将他打下车来。
一名山匪厉声喝道:“你这猴崽子太不老实,鬼鬼祟祟地和你家娘子说什么?是想劝她逃吗?告诉你,咱家大哥看上了她,就算是她插上了翅膀也飞不上天去!”
又一名山匪拔出刀来,在曾太医的头顶上霍霍虚劈了几下,喝道:“再敢玩花样,老子就砍下你的狗头!”
曾太医看着刀光如雪,在自己的头顶盘旋飞舞,离自己的头皮不过数寸,见那些匪徒个个面目狰狞,目露凶光,知道他们绝不是说着玩的,只要自己再多说一句话,很可能就会手起刀落,砍下自己的脑袋来。
他心中暗暗叫苦,不知道在帝都附近,居然从哪里冒出来这样一伙杀人不眨眼的凶徒出来,却偏偏看上了太子妃!
怎么办?该怎么办才能保得太子妃的平安周全?
就算是豁出了他这条命去,他也一定要挡在太子妃的身前。
曾太医双手握拳,正要站起来冲上去和这些人拼命,忽地一名匪徒跳下马来,在他屁股上重重踢了一脚,将他踢得翻了几个跟斗,随后拔出刀来,横在他的脖子上,喝道:“给老子呆好,不许动!”
手中钢刀微一使劲,曾太医只觉得脖子一痛,已经被划破了一条口子。
“曾……大哥,你就听这位匪爷的,别动。”
一个柔和的声音从车厢里传了出来,听得拿刀的那名匪徒浑身一个舒爽,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声音来处。
若水掀开车帘,缓缓走下车来。
她怀中抱着一个包袱,对着那匪徒柔声说道。
曾太医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若水,他想不到她居然不肯独自逃走,还走下了马车,这可不是羊入虎口,再也逃不脱了吗?
一瞬间,他只急得冷汗直流。
“小姑娘,瞧你家男人那个怂样儿,只怕是尿都吓了出来。你还是跟了咱家老大,你瞧,咱家大哥多威风,多强壮,这才像是个男人样!”
持刀的匪徒直勾勾地盯着若水,笑嘻嘻地说道。
领头的那黑衣大汉听了手下之人的吹捧,乐得哈哈大笑,挺胸凸肚,伸手一扯,拉开了胸前的衣襟,露出长满毛耸耸黑毛的胸脯来。
他斜眼睨着若水,笑道:“小姑娘,让你看看什么样才是真男人!来,乖乖地跟大爷走吧!”
说完,他一夹马背,驰到若水的身边,右手疾伸,探手进来要抓若水的手腕。
若水往后一缩,避开了他的鬼爪子,微微一笑,露出唇角一个浅浅的梨涡,看得那黑衣大汉顿时一愣,目光变得越发的痴迷起来。
“这位大爷,果然是好强壮的身板儿!小女子还是头一次见到像您这样的男人,请问大爷尊姓大名,在哪座山头占山为王啊?”
她笑吟吟地不露半点惧色,倒让那大汉颇出意料之外。
只是见她微笑间神光离合,更是动人心魄,一颗心早就飘飘荡荡的不知去了何方,半边身子也酥了,只恨不得一把抱在怀里,好好亲上一亲。
“还是你这样的小姑娘好,见了本大爷竟然不怕,还有胆子问我的姓名,好!好!本大爷就喜欢你这样大胆的姑娘,等你跟我回了寨子,本大爷马上把所有的女子全都放了,就留你一个,当本大爷的压寨夫人,好不好?”
说完,他长臂再次疾伸,若水再次往后一缩,哪知道他这次出手的目标竟然不是她,而是手臂一长,抓住了她怀中紧抱的包袱,提上了马背,放在手里掂了掂,笑道:“好轻!这些就是你的全部家当么?”
若水忍不住微微变色。
她一直有恃无恐,靠的就是这包袱之中的瓶瓶罐罐,随便拿出一瓶药来,里面的药性就足够毒倒一大片山匪。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山匪老大竟然一出手就抢走了她的包袱,失去了防身利器,以她的粗浅功夫,如何能敌得过眼前这十几名彪形大汉?
但是她目光一转,已经有了主意。
“是啊,我夫君家里贫穷,这只包袱里就是我的全部嫁妆了,这些区区物事,恐怕入不了大爷你的法眼,大爷要是喜欢,尽管拿去便是。”
若水微笑着,满不在乎地说道。
黑衣大汉哈哈一笑,道:“哈哈,你小娘子倒是有些意思,很对我老胡的胃口,你当俺老胡是贪图你的物事么?放心,你要是跟了俺老胡,你想要什么,俺老胡就给你买什么,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俺老胡也有法子给你摘下来。俺带着你的包袱,只是要你安心地跟俺老胡走。不过你一说,俺倒是好奇起来,让俺老胡瞧瞧,你夫君都给你了些什么宝贝东西。”
说完,他把手中的包袱平放在马背上,打了开来。
只见包袱里面只有一些小巧精致的瓶瓶罐罐,想来是装着些女人用的花粉胭脂之类,那黑衣大汉自是丝毫瞧不在眼里。
他在包袱里拨弄了几下,见最下面放着一只古镜,倒是沉甸甸的有些压手,除此之外,连一件首饰,一张银票甚至连一块碎银子也没有。
他登时大大地惋惜了起来,对着曾太医重重地啐了一口,骂道:“什么狗屁男人,娶了这样美貌的娘子,竟然连首饰都舍不得给自家娘子打一件,瞧瞧你那穷酸样儿,居然只给自家娘子戴了一枝银簪子,我呸!”
若水此时出来得匆忙,头上只戴了一枚素簪,身上穿的也是普通女子的服装,她不喜欢首饰,看上去的确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出身。
曾太医听得他们误会若水是自己的妻子,心中苦笑,却也不辩驳,由得他们误会下去,总比他们这些匪徒知道若水的真实身份要好。
这时见那匪首对着自己破口大骂,他默默地低下头,咬紧了下唇,只求他们把矛头对准自己,不去骚扰太子妃就好。
那黑衣大汉伸手掏了一锭五十两重的银元宝来,对着曾太医掷了过去,嗒地一声落在曾太医面前。
“穷秀才,这锭银子给你,你家娘子就归我了,小娘子,咱们走吧?胡爷俺本来还有事要办,可见到了小娘子你,就算是天大的事,俺也不管了。”
他在马上一探身,就来拉若水。
若水再次往后退了一步,微笑道:“先把我的东西还我。”
那黑衣大汉撇了下嘴巴,不屑地道:“你的这些破烂东西能值得什么东西,全都丢了得啦,等跟俺老胡到了寨子里,金银珠宝随你挑,就连这镜子,都比你这面强上百倍。”
若水摇头道:“胡爷,您有所不知,这些东西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其中有一样,却是我相公送于我的,既然胡爷看上了小女子,想要带小女子跟着您享福,小女子岂有不乐意之理?这样东西嘛,小女子想还给我家相公,从此之后,小女子就和他恩断情绝,再无瓜葛。”
那黑衣大汉一听,眼前登时一亮,咧开了大嘴,笑得合不拢来,道:“好,好,还是你知情识趣,好罢,你赶紧把这东西还给那穷酸鬼,然后跟本大爷回山上去。”
说完,把包袱布胡乱一包,对着若水扔了下来。
若水心中一喜,伸手正要去接,突然之间,风声响起,一条长鞭有如毒蛇般飞舞而至,缠在包袱之上,轻轻一扬,那包袱便腾空飞去。
事出突然,若水和那黑衣大汉同时一惊,目光顺着那包袱飞去的方向瞧去。
只见那包袱落在不远处一名青衣男子的手里,他手中握着一条长鞭,轻轻巧巧地就将包袱抢了过去。
若水差点气乐了。
这些人一个个地怎么都盯上自己这个包袱了。
难道自己的包袱里还真有什么宝物不成?
除了自己炼制的那些药,就是那面古镜,难不成这世上还有人识得那古镜的用途不成?
若水不相信还会有第二个像自己这样穿越而来的异世人,更不相信那人会无巧不巧地知道,这面古镜的真实用途是一具平板电脑。
她和黑衣大汉都盯着那抢去包袱的青衣男子,那男人身长玉立,大约三十多岁年纪,看上去毫不起眼,可是二人都看了出来,单他这手软鞭的功力,已经不可小觑。
“喂,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子?为什么抢去这小娘子的包袱?快快还了给人家!”
黑衣大汉心中大怒,可是他也看出青衣男子功力不俗,不敢造次。
青衣男子却他理也不理,他骑在一匹青花聪上,对着身后的一辆马车微微躬身,说道:“主子,这些毛贼该如何处置,属下听由主子的吩咐。”
听了这话,黑衣大汉和他周围的匪徒们心中一凛,这才留意到,在青衣男子的身后有一辆青布油车,车厢宽大,整个在青布蒙住,看上去却并不起眼。
但他们都是识货之人,单看那拉车的四匹马,个个身高腿长,无一不是名驹,比自己跨下这匹千挑万选而来的良驹还要好上几分。
做为山匪,马儿不仅是他们代步的工具,更是他们的双腿,有一名好匹,是他们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这时见了那拉车的四匹骏马,个个都红了眼睛,心想,这样的千里良驹,车里的那人居然用来拉车,真是生生地糟蹋了好东西!
不等黑衣大汉发话,山匪们已经全都拔出刀来,刀光雪亮,对着那辆马车缓缓围了上去。
每个人心中都响着一个声音:杀人,抢宝马!
山寨里的规矩就是,谁抢到的东西,就是谁的!
面对着虎视眈眈、不怀好意的山匪们,马车厢里的人却并不露面,在马车周围,除了那手执长鞭的青衣男子之后,另外还有十一名和他同样打扮的男子,想来都是车厢中那人的随从。
若水凝目瞧去,见除了先前出手夺走包袱的那名青衣男子之外,其余的人都如石像般坐在马上,动也不动,对这些山匪们一眼也不瞧,显然是有恃无恐。
她顿时心中有数,这些随从的武功想必和那名青衣男子都相差不多,只需要这青衣男子一人出手,就足以收拾了这群乌合之众,怪不得他们不将这些人瞧在眼里。
只是不知道马车中是什么人,竟然会请到了这许多的武功高手当他的护卫。
青色的车帘静静地垂着。
那青衣男子在马背上躬身请令,可车里静悄悄的,车中人没有发出一丝声息。
那黑衣大汉不由仰起头,笑道:“我道是多大的气派,原来是个缩着脑袋不敢出头的龟孙儿!”
他的笑声刚刚落地,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马车厢里响了起来:“别留一个活口!”
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像是一道幽幽冷泉,一瞬间流过众人的心田,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曾太医眼前一亮,若水脸上微露诧异,而山匪们却一个个捧腹大笑了起来,就像是车中之人说了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
黑衣大汉胡老大更是在马背上笑得直不起腰来,好不容易笑停了,他直起身子来,说了一句:“龟孙儿好大的口气……”
一句话没说完,蓦地里,一条墨色长鞭突然飞至,像条毒蛇一样紧紧缠住了他的脖子,他的话戛然而止,舌头被勒得吐了出来,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满脸的不敢置信。
那青衣男子手一抖,鲜血四溅!
只见胡老大的头颅登时和他的脖子分了家,向上飞了起来,就像一个皮球被人高高地抛向空中。
这一幕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匪徒们正准备给胡老大喝采叫好,眨下眼的功夫,就发现自家老大脖子上的脑袋不见了,齐齐发出一阵惊呼。
“老大!”
“胡大哥!”
“啊,那人杀了咱们老大!”
“大伙儿一齐上,乱刀剁了那小子,为咱们老大报仇!”
众人挥舞着钢刀,正准备冲上去为老大报仇,突然听到头顶响起了风声,一齐抬头瞧去,只见一个圆溜溜、黑乎乎的东西从天而降。
有人眼尖,一眼就认出来那东西居然是胡老大的脑袋,不由双腿一软,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还有人压根就没看清楚是什么,随手一刀劈了过去,一下子将胡老大的脑袋给劈成了两半,引起众人一片哗然。
“啊!你居然把咱家老大的脑袋给劈了,你小子是不是不想活了!”
“胡老大啊,你死得好惨啊。”
众匪徒们看到胡老大的惨状,心中又惊又惧,一个个嘴巴张得大大的,又想哭,又想跑。
但他们什么也来不及干了。
青衣人的鞭子在半空中飞舞着,匪徒们的脑袋一颗接着一颗的离头飞起,转眼之间,地上就横七竖八地多了十几具无头尸体,滚落了一地的脑袋瓜子。
曾太医哪里看到过这样可怖的情景,他两眼一翻白,整个人已经晕了过去。
若水闻到那股浓浓的血腥之气,只觉得胸口烦恶,差点吐了出来。
她用手按住胸口,好容易才把那阵恶心忍了过去,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色已经苍白异常。
她的身体摇摇欲坠,扶着车辕才勉强站定,看着那青衣人若无其事地在一具尸体的衣服上擦去了长鞭上的血迹,然后随手一抖,长鞭像一条腰带般缠在了腰际。
若水微微蹙了下眉。
虽然那伙山匪不是什么好人,但这青衣人出手如此凶辣半点也不留情,却也让她心里不喜。
只是她的包袱还被那青衣人抓在手里,而他也算是解了她的围,算得她欠了他一个人情。
那青衣人坐在马背上,连马也不曾下,眨下眼的功夫,就灭了十余名身体彪悍的大汉,显然功夫奇高,可他自己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好像他刚才不是杀了十几个人,而是灭了十几只苍蝇一样。
那和他同样打扮的十一名青衣人更是连看都没往这个方向看一样,全都围在马车的周围,一步也没移动。
若水对那青衣人高高在上的模样很看不惯,但她还是缓步上前,轻声道:“这位大侠,多谢你出手相助,惩治了这些恶人。小女子还要继续赶路,请你将包袱还我吧。”
那青衣人居高临下,打量了她几眼,被她的容貌震惊了一下,心道,难道会引得那伙匪徒意存不轨,果然生得姿色不俗。
他回过头,对着车厢里的人低声说了几句话,话声既低,发音又颇为古怪,若水一个字也没听懂,不过听他的语气,显然是在征询马车中人的意见。
若水不由气结。
这人还真是脸皮极厚,那包袱明明是自己的东西,被他强行夺去,自己向他讨还,他还去问别人的意见,真当这包袱是他们的不成?
车厢里的人仍未露面,低低地说了几句话。
那青衣人答应了一声,直起身来,对若水道:“我家主人说了,他很喜欢你包袱里的这面镜子,想请姑娘你割爱相赠。”
他说话的语气大大咧咧地,嘴巴里虽然说了一个“请”字,可脸上的神情却是不以为然,一副完全没把若水放在眼里的架势,显然他认为,只要他主子想要的东西,别人必须要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
若水有些啼笑皆非,她默不作声地看着那青衣人,又转开目光瞥了一眼马车厢,心想:这世上还有这样厚脸皮的人,看中了别人的东西,伸手就抢,抢在手里,却冠冕堂皇地要对方送于自己。
很显然,这伙人刚才出手,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要救自己,而是在那胡老大打开自己包袱,露出了那面古镜,然后被车厢里的人盯上了,这才有了刚才这一幕。
她不由暗自琢磨,这面镜子除了自己之外,难道还有第二个人知道它的用途不成?
那青衣人看了若水一眼,见她目光灵动,显然识破了自家主人的用心,不由有些讪讪地。
车厢中人又低低地说了一句话,青衣人听后,答应了一声,转过头来看向若水,趾高气昂地道:“我家主人说了,想必这面镜子是你家的祖传之物,他要姑娘强行割爱,于礼不合,故他愿意出一万两银子,向姑娘你购买此镜。”
他从马鞍旁取出一个革囊,摸出厚厚一摞银票,张张崭新,都是五百两一张的票额,他点出二百张,放在手里拍了拍,然后对着若水一扬手,银票有如雪花般纷纷扬扬洒落。
他们所在之处,正是青石官道之上,往来的行人络绎不绝。
只是先前见了那胡老大一伙人凶神恶煞的模样,见他们拦住了若水一行人,路人们都怕得直哆嗦,全都躲得远远的,唯恐被胡老大一伙人盯住了自己。
等于那青衣人出手,将山匪们全部击毙,那血腥的场面更是震住了众人,没有一个人胆敢上前。
可这时候突然看到半空中洒落的银票,躲得远远地瞧热闹的众人一下子全都沸腾了,发疯了,每个人都像不要命似地往这边奔来,恨不得多生出几条腿,几条手臂来抢夺银票。
青衣人长眉竖起,手腕一抖,腰间的黑色长鞭再次飞舞上半空,唰地一下,缠住了一名路人的脖子,他手一挥,那人有如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远远地摔在地上,手足舞动了几下,口鼻流出鲜血,就此不动。
他更不打话,长鞭接二连三的挥出,眨眼之间,又有几名路人惨遭毒手,尸横就地。
其余的所有人看到这一幕,全都吓得呆了,也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惊呼。
“他是恶鬼!大伙儿快跑啊!”
一言惊醒梦中人,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顿时一窝蜂地四面奔逃,谁也顾不得去抢满地的银票,一个个撒开脚丫子,跑得比兔子还快,就连一直躲在马车下面的车夫也连滚带爬地钻了出来,然后混在人群里逃得远远的。
很快,周围就再也看不到一个闲杂人等了。
青衣人扬起下巴,对着地上的银票点了点,傲慢地道:“还不快捡?”
他满心以为若水一定会又惊又喜地扑在地上,一张张去拾那些银票。
在他看来,自家主子看上的东西,就是一块破镜子,压根就值不了一两银子,可是自家主子却出了一万两银子来买,真叫眼前这姑娘捡了大便宜了。
哼,想来这样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姑娘,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钱,这下子还不砸晕了她?
哪知道若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发丝被风吹得翩翩舞动,衣袂当风,整个人就像一朵风中百合般楚楚动人。
她看着青衣人的目光中带着点轻蔑,带着点鄙夷。
若水很少生气,更轻易不肯动怒。
可眼前青衣人的行径,已经触及了她的底线。
首先他抛洒银票的轻浮举动,就让若水气不打一处来,他当她是什么?是路边要饭的乞丐吗?就连乞丐都不食嗟来之食,他这样的举动,分明是在用银票打她的脸!
若水可不是那种你打了我左脸,我就把右脸送上去任人打的人!
他这是明目张胆地污辱!
别人可以忍,若水却不想忍!
她用冒着火的目光瞪着青衣人。
先前他杀那些山匪,还有情可原,虽然他出手毒辣,但对方毕竟全是为非作歹的凶徒,杀便杀了。
可是刚才他动手杀掉的几人,却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百姓,他们只不过是被人性的贪婪本性所驱动,出手想抢几张银票而己。
就算是贪心,也罪不致死。
可这青衣人杀这些路人的时候,依旧没有半点犹豫,连眼睛都不眨。
实在是太让若水气愤了!
她看着他的目光让青衣人脸上一阵发烫,随后变得恼羞成怒起来。
他的主人赏了她银子,她居然给脸不要脸?还敢用这样嘲弄的眼光来看自己?
真真是岂有此理!
他要是不给眼前这个小女子一个狠狠的教训,她就不知道自己的厉害!
青衣人手中的长鞭再次扬起,像条毒蛇般盘旋飞舞在空中,鞭梢在若水的脸旁划来划去,声势骇人。
他准拟要吓得若水花容失色,大声求饶。
哪知若水一动不动的站着,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好像他在自己眼前舞动的不是鞭子,而是一根枯草。
青衣人越发有气,他准备不顾一切,也要在她那张完美无瑕的脸蛋上留下一个记号,让她永远记住自己是谁。
这个念头一窜起,就像是一股火苗般蓬蓬然在他心里燃烧。
他眼中冒出兴奋的红光,手中长鞭一抖,鞭梢直对着若水的脸颊划去。
他的同伴们听得风声有异,知道他动了真格的,纷纷出声阻拦:“不得鲁莽!”
“手下留情!”
但青衣人置若罔闻,他下了决心,出手再不容情。
眼见得长鞭的鞭梢就要触到若水的面颊,若水几乎已经感受到那如针尖般微微的刺痛。
突然之间,一件细小的暗器破空而至,正好打在长鞭的鞭梢之上,也不知那是件什么物事,暗器虽小,劲力却大得出奇。
青衣人只觉得手腕剧震,长鞭脱手飞出,那暗器带着长鞭,飞出了十余米开外,夺地一声轻响,暗器没入了树干之中,长鞭余势不衰,一股劲力带着它绕着树干缠了好几圈。
这一手暗器功夫实在是漂亮之极!
在场的人都被震住了。
若水几乎以为是墨白暗中出手相救,但她马上看到青衣人们全都神情肃然,恭恭敬敬地对车厢里躬身道:“主子!”
刚才站在若水面前耀武扬威的青衣人则脸色苍白,跳下马来,单膝点地,脑袋几乎垂到了地上:“请主子恕罪。”
若水这才明白,原来发暗器救了自己的人,不是墨白,而是车厢中那个神秘人。
她心中奇怪,这人来路不明,神秘莫测,一直藏身于车厢中不露面,身边却又簇拥着这许多武功高手当侍卫,显然是来头不小,身份尊贵之极。
但是像他这样身份的人,却偏偏看上了自己的物事,那个古镜只有她自己知道是从南越国古墓中带回来的宝物,除此之外,它看上去就是比别的铜镜清晰了许多,再无其他的特别之处。
难道说,这人竟是个女子?天生爱美,喜欢照镜子?
不对,不对。
若水摇摇头。
刚才车厢中那人说过话,声音低沉,分明是个男子的声音,而且那声音略有些耳熟,竟似她在哪里听到过一样。
可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若水的目光牢牢地盯在青布车帘之上,心中好奇之极,这车中之人究竟是谁,长得什么模样?
为什么他会觊觎自己的古镜?却又会出手相救自己?
像是她的心声被车中之人听到一样,那块青布的帘子突然微微一动,被人从内掀起。
若水不由瞪大了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车门。
所有青衣人立刻全都跳下马来,肃手而立,若水更是暗暗点头。
这伙人显然是训练有素,主子要下车,他们绝对不敢再骑在马背上。
一只莹白如玉的手缓缓探出了车外,五指纤长秀美,指甲透出淡淡的粉红,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完美无瑕的艺术品。
若水再次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只手。
这分明是一个女子的柔荑,难道马车里的人真是个女子不成?怎地她却有那样男子般的嗓音?
那只白玉般的手打起了车帘,随后若水只觉得眼前一亮,车厢里面出来的那人,披散着一头如漆如瀑的黑发,身上衣衫皎白如雪,一尘不染,长眉如柳,唇红齿白,他身姿英挺,风韵斐然,高高地站在马车之上,有如谪仙临世一般,飘逸出尘。
所有青衣人一齐拜倒于地。
那人的目光却十分温和地落在若水的脸上,神情淡然,似笑非笑,一双湛湛有神的眸子像是会说话一般,看得若水心头一跳,脸上情不自禁发起热来。
他是个男人,不折不扣的男人!
不但是个男人,还是个极富有成熟魅力的男人。
乍眼一看,他风姿如仙,清俊脱俗,可在他的眼角眉梢,却留下了淡淡的岁月痕迹。
这些痕迹不但没有损伤他的风采,反倒为他更增添了几分神秘而动人的魅力,让人一见之下,不由自主地心折。
“多日不见,太子妃别来无恙否?”
那男子淡淡地开口,声音略微低沉,嗓音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抑扬顿挫,动听之极。
若水定了定神,缓步上前,对着那白衣男子行了一礼:“多谢十三王爷挂怀,相别数月,十三王爷的风采更胜往昔。”
她顿了一顿,抬起头来,直视着白衣男子的双眼,淡淡微笑道:“如果十三王爷不见外,晚辈是否可以尊称您一声……舅舅?”
眼前的白衣男子不是别人,却是北曜国的十三皇子,曾经和若水有过数面之缘,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南越国公主的婚典之上。
若水怎么也没料到会在这里再遇到他,更没想到他会如此低调地出现在东黎帝都附近。
舅舅!
听到这个称呼,十三皇子的眼睛微微一眯,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他仔细看了若水一眼,淡淡地道:“太子妃如不嫌弃,就上车吧,你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他一言既出,跪了一地的青衣人几乎惊掉了下巴。
他们都知道自家主子性格孤高冷傲,不喜欢与人同行,身边更是绝没有出现过女子,他居然会邀请一个姑娘和他同车,实在是让人不敢置信。
这个小小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她居然会喊自家主子舅舅?他们都知道,自家主子绝对没有什么外甥女,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敢亵渎主子?可是主子不但不恼,还邀她同行?
青衣人心中都暗自警醒,告诫自己万万不能得罪了这名姑娘。
得罪了她,就等于是得罪了主子。
先前用长鞭吓唬若水的那名青衣人更是胆颤心惊,跪在地上的双膝直打哆嗦,连头也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心中一个劲地叫苦。
如果他知道眼前的姑娘是主子的亲戚,就是借给他一百二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那姑娘出手哇!
听了十三皇子的邀约,若水微微一笑,也不拒绝,点头道:“好,正好我的车夫被舅舅的手下人吓跑了,无人赶车,那我就不客气,麻烦舅舅送我一程。”
她目光一斜,见曾太医倒在地上,仍然昏迷未醒,而在场的人却没人留意到他,她也不多言,缓步走到车前。
十三皇子略一犹豫,伸手相接。
这一举动,又惊得青衣人个个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主子竟然会主动伸手去拉一个姑娘的手?自己这不是在做梦罢?
若水看到那只伸到自己眼前的手,微微一愣。
这只手绝对不是刚才掀起车帘的那一只,这只手掌宽大,十指修长,但一看就是男人的手。
她略一沉思,把手慢慢搭在他的大掌上,他轻轻一拉,她就腾身上了马车。
等若水刚一上车,十三皇子马上松开了手,说了一声:“请。”
他掌心的温暖一触而逝,若水能感觉出他的掌心中满是薄茧,她知道这是练武之人应有的迹象,小七的掌心中也有这样的薄茧。
很显然,这位十三皇子许多年来一直练功不缀,极是勤奋,也难怪他的功夫高得出奇。
若水记得,他和她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帝都的闹市街区,西泽的使者欺辱东黎百姓,就是这位十三皇子从天而降,出手惩治了西泽使者,然后他却有如白鹤一般,没有留下片言只字,翩然而去。
后来他和她又见过几面,每次都是匆匆一见,连话都不曾多说半句。
及至后来她知道他是小七的舅舅,他待她的神态也不见半点亲昵,反而颇有疏离之意。
若水对这位十三皇子的感觉一直十分奇怪。
可小七却偏偏喜欢亲近他。
这时候突然和十三皇子狭路相逢,他竟然会邀请自己同车,若水意外之余,也正中下怀。
“多谢舅舅。”若水轻声道谢。
听到她又喊自己舅舅,十三皇子的眼中再次闪过意味不明的神采,他对着车厢里道:“子乔,你出来。”
车帘掀起,那双美如柔荑的纤纤素手再次伸了出来,挑起了车帘。
若水这才恍然,原来车厢里还有一人,想来此人定是十三皇子的美姬爱妾,和他一路同行,她不由睁大了眼睛,准备看一看十三皇子宠爱的女子究竟长得是怎样天姿国色。
这一眼看去,她登时吃惊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