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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癸水没来……”
陈景紧张地放下筷子,怔怔看了看她的面色,满是担忧的询问。可晴岚像是一直在一种两难的处境中挣扎,垂着眼睑琢磨了好久,方才鼓起勇气直视着他,臊红着脸,压低嗓子喃喃。
难道是生病了?她微眯着眼,一瞬也不瞬地盯住。
不仅陈景不明白,夏初七也没看明白。
身子不大好了?
可至少停顿了有一分钟,晴岚方才尴尬地咬着下唇,看向陈景时,涨红了白生生的面颊,似慌,似乱,又似无助的低低道,“我,我的身子不大好了……”
她离开的身姿顿住,把脚尖轻轻挪了挪,又偷偷将眼睛凑了过去,一眨不眨地看着晴岚的嘴巴,生怕错过要点——
可好端端的晴岚慌乱成这样就奇怪了。
小两口儿躲起来谈恋爱不奇怪。
夏初七微微一怔。
“陈大哥,我……”咬着唇,她又不说了。
“吁!”地暗叹一声,她正要缩头拽着夏老头儿离开,不让她老爹在这里做丢人现眼的事儿,却见里头的晴岚突地抬头,一双美眸里平添了一抹慌乱之意。
不能再看了,会长针眼儿!
这老爹,也忒八卦了。
这些日子,晴岚与陈景的关系进步神速,她是知晓的,不知道的是具体到了哪一步。她想,难不成夏老头儿不知情,这才好奇的拽她来看?
看热闹的人最是心焦,夏初七躲在门外,不知夏老头儿何意,急切得紧,可晴岚却久久没说到重点,只是扯东扯西的一边唠着家常,唠着她家爷如何,她家王妃又如何,一边儿肉麻地为陈景夹菜,盛汤,目光楚楚地看他,那一股子爱慕劲儿,瞧得夏初七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嗯?”陈景关注着面前的食物,似乎没有听见她话里的踌躇,淡淡地问道,“何事?你说。”
“陈大哥,我有个事……”她似是欲言又止。
她可以看见陈景在晴岚的屋子里,两个人倒是没有乱来,规矩得很,中间放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热气腾腾的食物,晴岚一边与陈景说着话,一边拿着勺子在搅拌……
没有想到,陈景也在?
夏初七带着一种做贼的心虚感,狐疑地探过头去,从窗户纸的破洞往里望。
夏老头儿不回答,却挪开身子,示意她往里看。
夏初七无声地喊着口型,惊诧地看着他。
“爹!”
看着这个“返老还童”的便宜爹,夏初七又好笑,又好气,点了点头便闭上了嘴。夏老头儿也没有理会她,径直拿手指沾了口水,捅破了人家晴岚的窗户纸……
“嘘——”他冲她做手势。
走到晴岚的门外,她正准备推门,却被夏老头儿拦住了。
她心疼晴岚的辛苦,今儿相当于放她的假……只是,老头儿把她叫来做什么?
今儿她去了镇上,没有让晴岚跟随。
一路上,他拽着她说“来,来,来”,夏初七不知道他要她“来”哪里,更没有想到,一“来”,就“来”了那么远。两个人一道上了马车回了晋王府,夏老头儿还未消停,拽着她偷偷往晴岚的居处去。
“……”夏老头翻白眼儿。
“搞什么鬼?”夏初七嘴里嘟囔着,对这个便宜爹却没有抵抗力,跟着他下了城楼的台阶,感慨不已:“果然,能收拾一个无赖的,永远是另一个无赖。”
“来,来,你跟我来——”
夏廷赣冲她挤挤眼睛,又招手。
“咋了?”
提着裙裾,她走过去。
这些日子来,他们父女两个的关系亲厚了许多,但不论她怎么要求,这夏老头儿该邋遢还邋遢,该装傻还装傻,她准备的新衣服,他根本就不穿,胡子也不剔,头发也经常脏得打结……夏初七对他无奈,却管不了。
“过来,过来!”夏廷赣笑着招手。
“爹……?”她吃惊不已。
青砖垒砌的角落里,长胡子白头发的夏廷赣不停朝夏初七招手,神色极是古怪。夏初七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他,还是在一个巡守兵士的提醒下方才转头的。
“喂……喂……看这里……”
一时间,她有些迷茫。
飞雪在北风的呼啸中,冷冷刮过她的脸。
城楼之上,风声猎猎,居高可望远,她这般站着,可以看见整个天空。城楼下,晋军将士们身着厚重的甲胄,迈着整齐的步伐走来走去,进入了大战之前的紧张战备状态。
你不杀人,那就等死——
你不打人,人要打你。
赵绵泽的六十万大军,就屯在河间府一带。赵樽与赵绵泽叔侄二人摩拳擦掌了这么久,矛盾早已激化到极点,兵戈免不了,鲜血更停不住,宝座之上,只能有一人为尊。
可这样的念头,并不现实。
这样没有战争的日子,太安逸了,她舍不得破坏,甚至于她很想让赵樽索性在北平府自立为王,关起门来过自家的小日子算了。
夏初七得到消息,一个人站在永安门的城楼上,看着南方久久没有说话。这些日子,赵十九军务繁忙,她是一个喜欢闹热的人,除了品茗看书时能安静一会儿,总是带着宝音到处疯跑。
平息了一个多月的战火,又要点燃。
冬月初三,赵樽正式向南晏朝廷下了战书,准备于冬月初五日进攻离北平府最近的南晏驻地——霸县。
北方的天气一日冷过一日,漠北草原下起了雪,不管是北狄还是兀良汗都顾着过冬,暂时收敛起了入关的想法。但休憩了一个多月的晋军将士,却兵强马壮,队伍日益壮大,蠢蠢欲动起来。
节气过了“大雪”,时日已至冬月。
秋风过境去,又逢大雪归。
烽烟北平城,转眼寒露渡。
晋军需要修养生息,赵樽根本不急马上发动南下的攻势。成日里,他除了操练兵马,准备粮草、马匹、兵备、火器之外,偶尔也会接洽潜入北平投诚的南军中人,同时,也与宁王赵析两个秘密地“风花雪月”了好几次,以示兄弟二人共同进退。有人也传言,远在京师的秦王赵构,在九月底也派了心腹北上,秘密见了赵樽,表明态度……
历史的车轮停下,进入了短暂的战争休眠期。
但南北对峙之局已然拉开,天下的好战分子都兴奋得热血沸腾。可就在众人眼窝发热之时,赵樽却冷静的留守在北平。
秘旨的内容如何,无人可知。
北狄在观望,兀良汗在观望,周边的小国也在观望……远在南晏京师的赵绵泽,自然更是密切关注。除了连夜派遣六十万大军开往河间府一带,用以阻止赵樽南下,便借势北上诛讨晋军叛逆之外,有人说,他还有一道秘旨传给了霸县的兰子安……
至此,天下人的眼光,都望向了北平。
弱肉强食,原始的法则。
于是乎在卧床三五日后,北狄皇帝按住疼痛的心脏,传旨给了太子哈萨尔,对他在居庸关事件中“机智地躲开了晋军与兀良汗的对战,为北狄保存了势力的英勇行为”给予了五百八十四个字的隆重褒赞。
然而这想法仍然没有什么卵用,北狄与南晏打了这些年的仗,国库早已耗得空了它肥硕的肚皮,国朝之中将帅也难找,除了一个哈萨尔,其余人不要说入关征战,估计看见赵樽的人,首先便会在气势上先下半城……
如果可能,北狄皇帝一定想打死赵樽。
北狄与南晏是友盟之邦,若赵樽还是南晏朝廷的赵樽,北狄大可以找赵绵泽撕上一撕,要点赔款什么的,可如今赵樽起兵反了,他就算直接找到赵绵泽,也只能得到一个无可奈何的回复——气有何用?有本事,把赵樽给打死啊。
仇杀?什么仇?他一头雾水。
在通天桥被射杀的巴根,是北狄皇帝的命根子。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为这个儿子培置势力,以便他有足够的力量抗衡太子哈萨尔……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当爹的偏心,老天爷却不偏心,巴根典型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在通天桥死得莫名其妙,北狄皇帝连真正的死因都不是很清楚……他得到的消息里,只有简单的几个字——被赵樽仇杀。
另一面,北狄也不平静。
当天晚上,从营房回府,他把东西交给了夏初七……只不过,他没有告诉她脉案的主人是东方青玄。
如风的意思如何,赵樽很清楚。
赵樽并没有告诉夏初七关于东方青玄身体的问题,但是随着兀良汗的情报一并到达的,还有一份这两年来东方青玄的脉案与医案记录。这是如风故意传递过来给他的。
只是通天桥一战,兀良汗损失惨重,不仅被北狄砍杀较多,当时落入桥底的人,也并非人人都有东方青玄那样好命,幸存之人并不多……探子来报,在额尔古休憩了三两日后,东方青玄便返回了国都。
到达北平的第五日,赵樽便接到消息,从通天桥上跌落的东方青玄,落入深潭水中,昏迷了一天一夜之后,便在大夫的救治下,苏醒了过来。除了身子略为虚弱,咳嗽得厉害,并无生命之忧。
从赵樽再一次回到北平城开始,北平府便暂时进入了军管时代,一切以备战为中心,但秩序良好,稳定。在夏初七的大力主张与游说下,很快恢复了农耕和工商,那些举家老小南逃的百姓,听说北平吃得饱,穿得暖,晋军还给发过冬的衣裳和粮食,又纷纷背着儿女,牵着猪羊,带着家狗回到了老家,一时间,北平府热闹繁华,俨然成了一个独丶立于南晏北边的小朝廷……
元祐一降,山海关的十余万兵马,也就顺理成章的归顺了晋军。至此,晋军人马已扩至三十万人。北平府也成了晋军的大本营和根据地。
接下来,赵樽用了十来日的时间,把整个北平府的南军残余清理了个底儿朝天,即便那些逃到荒山上“占山为王做土匪”的也没有放过。一路打到山海关,据说,一直驻守在山海关的守将元祐,在晋军兵临城下时,很是悲苦地“反抗”了一番,一个人“呜呜咽咽”的吹了一夜的笛子,也就磨磨叽叽的投降了……
北平一战,兰子安吃了瘪,率领主力军在赵樽的逼压之下,且战且退,再一次退到了霸县老巢。
……笑声中,得了实惠的小白狐狸,吃得很欢。
随即,看祖孙俩争执起来,又不免哈哈大笑。
夏初七微微一愣。
“外祖父,多谢外祖父——”宝音奶声奶气地重复着,突地小脸儿一怔,张大小嘴巴,朝夏老头儿扑了过去,“呀,外祖父……狐儿不吃鱼的……狐儿是狐儿……狐儿不是猫……”
夏初七暗笑一声,弯腰半搂着宝音,指着夏廷赣,笑吟吟地道,“乖女,快叫外祖父,说多谢外祖父的救命之恩。”
一声“爹”出口,她分明发现夏廷赣苍老的身子微微一僵,分明就有反应,却偏要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转头冷冷瞥她一下,又继续玩狐狸。
暗自思量一阵,她上前几步,莞尔一笑,甜甜地道,“女儿多谢爹爹护着宝音。”
但既然他不想承认,她也不想拆穿他。
看着“又痴又傻”的夏廷赣,她哼哼一声,心里已然明白了几分——这人的身体肯定是康复了。
夏初七目光微微一眯。
“是夏公不让说的,我们没有离开晋王府,就躲藏在王府地道中,就连府里的人都不知情。夏公说,即便北平沦陷,小郡主也不至于被敌人捉住,用来要挟殿下和您……只要我们藏好了,最坏的打算,至少会有机会等到殿下回援……”
听到陈景的名字,晴岚的眼神儿有些闪烁,情绪也极是微妙,似是在害羞,又似是蕴含了无尽的温暖。
“为何陈大哥说你们去了密云,连他都不知道?”
蹙一下眉,她又问晴岚。
挑了挑眉头,她懒洋洋的目光,再一次投向了夏廷赣。可他似是未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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