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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静静然无声。明月的清晖照向窗台,剪影着燕蒹葭的身姿。
“公主,”西遇站在燕蒹葭的面前,拱手道:“城北那隐真寺,已然人去楼空,想来那幕后之人察觉了不对劲,现下逃走了。”
“意料之中。”燕蒹葭缓缓一笑,又问:“尚琼那里,有何消息?”
“尚公子说,那尸首的确不是春娘的。”西遇接着道:“与春娘熟识的一个嬷嬷说,春娘右脚趾有六个,当时也是她无意中才瞧见。可尸首上,却双脚正常,没有任何异样之处。”
燕蒹葭不紧不慢道:“看来,的确是有人偷梁换柱,在背后筹划着更深远的事情了。”
这一连串的事情,必然不是偶然,挑拨王家的那个道人,隐真寺给镇南王妃下毒的那个方丈……一切的一切实在诡异至极。这偌大的燕京,想必是有人想要侵蚀入内,从中捣鬼!
似乎想到什么,西遇问道:“公主用了那千机的毒?”
“用了。”燕蒹葭颔首,嘴角勾起:“这千机的毒,何其贵重,当然是要用在国师的身上,才最是物尽其用。”
“是国师先算计的公主,公主此举也算是便宜了国师了。”西遇不满道:“明白无故,国师一次两次的同公主作对,实在可恨。莫不是那日在幽州的时候,公主于梦中对国师做了什么事情?”
“本公主做个梦,还能对他做什么?”燕蒹葭冷笑:“更何况,本公主并非如此好相与,他既是要算计本公主,便必须做好受罪的准备!”
这千机的毒,用以换扶苏的解药,也算是值了。可她本就是睚眦必报的人,扶苏如此对付她,她当然也要他付出代价,知道什么是疼!
“可惜公主竟是想不起来了,”西遇叹息,道:“属下先前听闻弥尘大师说,这食梦兽的梦境与幽州狐妖的事情息息相关,也不知食梦兽究竟为何,专门找上那些公子哥。”
虽说幽州的事情远去了,但西遇还是有些在意,毕竟那时听闻幽州的怪异之事,他也是心中在意的很,想着究竟是何原因。
“你想那么多做什么?”燕蒹葭嗤笑一声:“梦中是假,本公主何必要回忆起来?”
说着,她立即挥了挥手:“夜深了,本公主要就寝了,你退下罢。”
“是,公主。”西遇应声,很快退了出去。
不多时,燕蒹葭褪下外衣,脱去金靴,便很快入了梦中。
只是,才堕入黑暗之中,隐隐约约,似乎有人在喊她。
一声又是一声,如此哀怨婉转,让她深觉好奇。
究竟是谁……在喊她?为何这声音,让她觉得如此的悲伤,如此的满是爱意?
她挣扎着,从黑暗中拨开云雾,夜色微冷,蝉鸣幽幽,她忽然间,便置身于山间,漫山遍野,皆是曼陀罗花,瞧着尤为美丽。
她正欣赏着美景,忽而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燕蒹葭转身,便见一人面目不清,眉眼混沌,出现在她的面前。
“偲偲,这是哪里?”说话的人,嗓音低沉而清朗,宛若山涧清泉,让人耳目一新。
可这偲偲二字……难道唤的是她?
她忽而想起,还在幽州的时候,自己也曾做过一个梦,梦中有人笑吟吟的给她穿鞋,而后摸着她的脑袋,满眼宠溺。
“偲偲,怎么不说话?”他下意识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脑袋,可燕蒹葭却是愣了愣,挥开他的手。
“偲偲?”即便看不清那人的表情,燕蒹葭已然能够深切的知道,他此刻定是露出了讶异和不解的神色。
“你是何人?”她蹙眉,问道:“本公主可不是什么偲偲,你认错人了。”
毫无感情的话,自她红唇中吐出,她冷冷望着那人,试图看清他的面容。
只是可惜,她半分无法看清,只唯独能瞧见他那如珠如玉,挺拔如松的身姿。
“偲偲,你在说什么呢?”那人笑了起来,尾音还有几分宠溺与温柔:“可是又看了那些个话本子,与三哥哥做戏呢?”
三哥哥?
她的三皇兄,可绝对不会是对她温柔以待,如此溺爱之人。
就在她愣神之际,远处忽而有一只萤虫飞了过来,她下意识伸手抓住,就如那时在镇南王府后山抓着的萤虫一样。
那时为何要抓萤虫呢……是因为尚琼,可真的是因为尚琼吗?
燕蒹葭想,她其实更是为了看看,扶苏究竟还有什么本事。可惜,让她失望了,扶苏什么‘本事’也没有,所以她故作恼怒……其实只是因为想激将扶苏,让扶苏用心去解决此事。
而显然,扶苏也的确是在她的‘质疑’下,不过几日便解决了王家与镇南王府的事情。由此可见,她当初的这个决定,的确是有极其有用的。
她骗了扶苏,自喜怒哀乐上,便将他的双眼蒙蔽了,这一场高手与高手之间的攻心计,她毫无疑问是胜出了。
就在燕蒹葭恍惚之际,那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忽而出声,说道:“偲偲那日为我捉来萤虫的时候,可是也如今夜一样,一只一只,徒手去捕获?”
这语气,实在让人分辨不清,可惜燕蒹葭如今看不清他的面容,更无法判断他的情绪究竟是如何。
眸底涌起一抹狐疑,她脑中浮现西遇提及在幽州的梦境,下意识便低低喊了一声:“扶苏。”
若是那男子应声,或许如今这一幕,与梦境关联甚大。
“偲偲,你在说什么?”然而,那男子却是语气茫然,即便是听到了扶苏二字,也依旧极为平静:“什么复苏?”
“你不是扶苏!”燕蒹葭眯起眸子,正打算靠近一步,看清他的面容,却不料一阵天旋地转,将她拖入黑暗之中。
耳畔的敏锐缓缓恢复,她自黑暗中醒来,扭头看向四下极为熟悉的摆设,额角冷汗划过。
深吸一口气,她伸手擦拭了额角的汗珠,再度闭上眼睛。
许是做了一场虚梦,她那困顿之意竟是消散了去,如今意识清醒,脑海中顿时思绪繁多起来。
她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越是想要催促自己入眠,便越是没有睡意,反而脑中此时有扶苏的眉眼辗转出现,一次又一次,让她愈发烦躁了几分。
也不知过了多久,燕蒹葭才终于有了困意,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晨起的第一缕阳光照着窗台,落在她的被褥之上。
冬日难得的阳光明媚,西遇敲了敲屋门,沉声道:“公主,该起了。”
这不合时宜的声音,让燕蒹葭方才入睡的沉重眼皮,选择性的忽视了他的话。
敲门声再度响起,比前一次更是重了两分:“公主,时辰差不多了,该起来了。”
说着,他又一次敲了敲屋门,‘叩叩叩’的响声,终于让燕蒹葭发出声音。
“退下!”她冷冷的说道:“不要再发出任何响动!”
“公主,陛下派人来接公主了,”对于如此脾气暴躁的燕蒹葭,西遇并非没有见过,但他还是顶着巨大的压力,提醒道:“今日是国子监入学礼……”
西遇的话还没有说完,屋内便有声音传来,不多时,便见燕蒹葭打开屋门,冷着脸,脾气极差:“入学礼罢了,有什么可去的?让父皇派来的人回去罢!等明日本公主再去国子监也不迟!”
西遇迟疑道:“可是公主,来的人是楚将军……”
“楚青临?”燕蒹葭神色顿时凝固,不过转瞬,她便深吸一口气,道:“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好端端一个将军不当,非得做公公们该做的活计,可不是断人后路吗?”
一边说,她一边折返回去,顺手套上衣物,吩咐道:“让秋月来给本公主梳洗一番。”
心下知道燕蒹葭气焰难消,西遇还是点了点头:“是,公主。”
而与此同时,楚青临正坐在公主府的大堂之中,这是他第一次入公主府,公主府里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尤为陌生的,但与想象的不同,公主府中格外静谧,没有外人传言的那般不堪与荒唐。
燕蒹葭梳洗之后,很快便宛若贵公子哥一样,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楚青临缓缓起身,说道:“公主,陛下派本将军来接公主入国子监。”
“怎么父皇让将军如此屈尊来公主府接本公主?”燕蒹葭问道。
“陛下命本将军入国子监任职,”楚青临不咸不淡回道:“今后便由本将军来传授武艺,接公主入国子监,自是以防万一,公主逃了国子监的学堂。”
“你也要入国子监任职?”燕蒹葭挑眉,想起昨夜扶苏说他自己将要入国子监的事情,心下顿时有些诧异。
这一个两个的,都入了国子监当夫子……可不是屈尊了吗?
楚青临闻言,心下知道燕蒹葭的那个‘也’字指得什么意思,便点头道:“那日殿上,陛下钦点国师与本将军入国子监,国师授文,本将军则指点各位的武艺。”
燕蒹葭侧眸看向楚青临,试探着问道:“楚将军不觉夫子一职,委屈了将军?”
“委屈?”楚青临摇头:“没有什么委屈可言。常年在外,本将军也倦了。”
说着,他看了眼天色,见天色也不早了,便道:“公主既是都收拾好了,那便出发罢。”
瞧着楚青临哪一副从容安定的模样,燕蒹葭深觉有些不习惯,心中对他的说辞仍旧怀疑,但燕蒹葭面上还是颔首,随着他出了公主府。
国子监位于城中,离皇宫颇为临近,早年的时候,入国子监学习的大都是贵胄公子,后来渐渐的,官家小姐也一个个入了国子监,据说是百年前,燕国某一任帝王也极为疼宠膝下的一个皇长公主,那皇长公主尤为好学,于是为了这皇长公主,那帝王便下令,六品以上官员,但凡家中有未出阁嫡女,皆可入国子监学习。
随着时光流逝,规格制度有所变更,由最初的女子同席,变成了男女同席,不得不说,燕国开明的国子监制度,在旁的国家,是从未有过的。
一路车马无阻,顺畅的抵达了国子监大门。而彼时,国子监门外已然陆陆续续站着一群官家小姐与官家少爷,一个个手中拿着拜帖,身后跟着仆人,举止得体优雅,半分不显急躁。
再外围一圈,便是平头百姓驻足观望,场面尤为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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