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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是因为唐泽女士和她家往来最密切吗?”“坦白说,我和雪穗的生母并没有怎么往来。两家虽然算是距离较近,却也不能轻松步行来回。不过,我和雪穗倒是从文代女士去世前就经常见面了。她常到我这里来玩。”“哦……”
雪穗为什么会自己跑到和母亲并无亲密往来的亲戚家玩?正晴感到不解。也许是他的疑惑显现在脸上,礼子便接着说明:“我和雪穗第一次见面,是在她父亲七周年忌的时候。我们聊了一会儿,她对我懂得茶道似乎非常感兴趣,兴致勃勃地问了好多问题。我就说,既然这么有兴趣,就来我家玩吧,这应该是她母亲去世前一两年的事。后来,她真的很快就来找我了。我有点吃惊,因为当时只是随口说说。不过,她似乎是真心想学茶道,我也因为一个人住,相当寂寞,就以半当游戏的心态教她。她几乎每个星期都会自己坐公交车来找我,喝我泡的茶,告诉我学校里发生的事。不久,她的到访便成为我最期待的一件事。有时候她因为有事不能来,我就觉得好寂寞。”
“雪穗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学茶道的?”“是的。不过,不久她也开始对插花产生兴趣。我插花的时候,她会在旁边兴致勃勃地观看,有时也会插手玩玩,还要我教她怎么穿和服。”“简直就像新娘教室。”正晴笑着说。“就是那种感觉。不过,因为她还小,应该说是扮家家酒吧,那孩子啊,还会学我说话呢。我说那多让人害臊,要她别学了,她却说在家里听妈妈讲话,连自己也言语粗俗起来,所以要在我这里改过来。”他这才明白,雪穗那种高中女生身上难得一见的高雅举止,原来是从那时培养起来的。当然,前提是本人要有意愿。“说到这里,雪穗说话真没什么关西口音。”“我和中道老师一样,以前一直住在关东,几乎不会讲关西话,不过她说这样才好。”“我也不太会说关西话。”“是啊,雪穗说和中道老师交谈很轻松。要是和操着浓重大阪口音的人说话,还得小心不受影响,说起话来很累人。”“哦,可她明明是在大阪出生长大的啊。”“她说她就是讨厌这一点。”“真的?”“是啊。”刚迈入老年的妇人撇嘴点头后,又微微偏头,“只不过呢,有一点让我有些担心。那孩子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我怕她会少了年轻女孩应有的活泼。要是她不规矩,我也会头疼,但是她太乖了,我甚至觉得叛逆一点也不为过。中道老师,如果您方便的话,请带她出去玩。”
“咦?我?可以吗?”
“当然,中道老师我放心。”
“唔。那么,下次我带她出去好了。”
“请您务必这么做,我想她一定会很高兴。”
礼子的话似乎告一段落了,正晴再度伸手拿玻璃杯。这段对话并不枯燥,因为他正想多了解雪穗。然而,他认为礼子似乎不完全了解自己的养女。唐泽雪穗这个女孩,既不像礼子认为的那么守旧,也不会太过乖巧。有件事令他印象深刻。七月的时候,像平常一样上完两个小时的课后,他喝着送上来的咖啡,和雪穗闲聊。当时的话题必定与大学生活脱不了关系,因为他知道她喜欢听这个。
他们闲聊了五分钟后,有人打来电话。礼子来叫她,说是“一个英语辩论大会办事处的人要找你”。“哦,我知道了。”雪穗点点头,下楼去了。正晴把咖啡喝完,站了起来。
他下楼的时候,雪穗正站在走廊上的电话架旁说话,表情看起来有点凝重。但当他向她打手势,表示要回家的时候,她笑容可掬地向他点头,轻轻挥手。
“雪穗真厉害,要参加英语辩论赛。”正晴对送他到玄关的礼子说。“是吗?我完全没听她提起。”礼子偏着头说。
离开唐泽家后,正晴进了四天王寺前站旁的一家拉面店,吃迟来的晚餐,这已经成为他每星期二的习惯。他一边吃着饺子和炒饭,一边看店里的电视,但不经意地透过玻璃窗向外看时,正好瞥到一个年轻女孩快步走向大街。正晴顿时睁大了眼睛,因为那不是别人,正是雪穗。
会是什么事?他从她的表情感觉到事情非比寻常。她来到大街上,匆匆拦了出租车。时钟的指针指着十点。再怎么想,都只有一个结论—一定是有什么突发事件。
正晴很担心,便在拉面店打电话到唐泽家。铃声响了几次之后,礼子接起电话。
“哎呀,中道老师。有什么事吗?”听到他的声音,她意外地问,丝毫没有急切的感觉。“请问……雪穗呢?”“雪穗?我叫她来接。”“咦?她现在就在旁边吗?”“没有,在房里。她说明天社团有事,一早就要集合,要早点睡。不过她应该还醒着。”
一听到这几句话,正晴立刻有所警觉,发现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啊,那就不用了。下次到府上拜访时,我直接跟她说,不是什么急事。”“啊?可是……”“真没关系,请别打扰她,让她睡吧,打扰您了。”“哦。那么,明天早上我再告诉她中道老师打过电话找她。”“好,那就请您转告。对不起,这么晚还打扰您。”正晴急忙挂断电话,腋下已经被汗水浸湿。
雪穗多半是瞒着母亲偷偷外出的,也许和刚才的电话有关。虽然对她的目的地大感好奇,但正晴不想妨碍她。但愿雪穗的谎言不会因为自己这个电话被拆穿,他想。
他的担忧第二天便解除了,因为雪穗打电话给他。“老师,妈妈说昨晚您打电话给我。对不起,我今天一早社团有练习,昨天很早就睡了。”
听到她这么说,正晴便知道她对礼子说的谎并没有被拆穿。
“也没有什么事,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点担心。”
“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到你一脸沉重地搭上出租车。”
一时间她没有说话,然后才低声道:“原来老师看到了。”
“我在拉面店里啊。”正晴笑着说。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老师帮我和妈妈保密了对不对?”
“因为要是被你妈妈知道,可能会不太妙。”
“嗯,没错,那就不太妙了。”她也笑了。
原来事情没有那么严重—正晴从她的反应猜想。“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看和之前那个电话有关。”“老师太犀利了,一点也没错。”说着,她把声音压低,“其实,是我朋友自杀未遂。”“啊?真的吗?”“好像是被男朋友甩了,一时冲动才那么做,我们几个好朋友急忙赶去她那里。可是,这种事总不能跟妈妈说。”“是啊。那你朋友呢?”“嗯,已经没事了。看到我们之后,她就恢复了理智。”“那真是太好了。”“她真是太傻了,不过就是男人嘛,何必这样就寻死。”“没错。”“所以喽,”雪穗开朗地继续说,“这件事就麻烦老师保密了。”“好,我知道。”“那么,下星期见。”她挂断电话。
回想起当时的对话,正晴至今仍不禁苦笑。他万万没有想到会从她嘴里听到“不过就是男人嘛”这种话。他深深体会到,年轻女孩的内心实在不是旁人能够想象的。不必担心,令千金并不像您想象的那么稚嫩—他很想对眼前的老妇人这般说。
当他把茶喝完时,玄关传来格子门打开的声音。
“好像回来了。”礼子站起身。
正晴也离开座位,利用面向庭院的玻璃门反射出的影子,迅速检查头发是否凌乱。你这笨蛋,脸红心跳个什么劲儿啊!—正晴臭骂映在玻璃上的自己。
2
中道正晴隶属于北大阪大学工学院电机工程学系第六研究室,选择的毕业研究主题是利用图形理论的机器人控制。具体地说,是根据单一方向的视觉辨识,使计算机判断该物体的立体形状。
他坐在书桌前修改程序时,研究生美浓部叫他:“哎,中道,来看看这个。”美浓部坐在惠普个人电脑前,盯着屏幕。
正晴站在学长身后,看向黑白画面,那里显示出三个格眼细密的方格和一个类似潜水艇的图案。他认得这个画面,那是他们称为“”的游戏,内容是尽快击沉潜藏于海底的敌方潜水艇。从三个坐标显示的几项数据推测敌人的位置,正是这个游戏的乐趣所在。当然,如果只顾攻击,己方的位置便会遭敌人察觉,招致鱼雷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