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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 雪穗以前所未见的严肃表情等候着他。
“我想让你看看这个。”说着,她往桌上一指。那里竖着一根透明的管子,长度大约只有香烟的一半,里面装了少量液体。“不要碰,从上面看。”她加了一句。
诚照她所言往下看,看到管底有两个小小的同心圆。他把看到的情形说出来,雪穗便默默地递给他一张纸。那是验孕器的说明书,上面说明若出现同心圆,便代表检验结果为阳性。
“说明书说要检查早上起床后第一道尿液。我想要让你看看结果,才来这里住的。”雪穗说,听得出她本已确信自己怀孕了。诚的脸色想必极为难看,雪穗却开朗地说:“放心吧,我不会生下来,医院我也自己去。”
“真的?”诚问。“嗯,因为现在还不能生孩子吧?”坦白说,听到雪穗的话,诚忐忑不安的心才放了下来。自己即将成为父亲,这种事他连想都没想过,自然也没有心理准备。
正如雪穗所说,她单独上医院,悄悄接受了堕胎手术。那段时期,大约有一个星期没有看见她,后来她的举止和之前一样开朗。她绝口不提孩子的事,即使他想开口询问,她也立刻察觉,总是抢先摇头说:“什么都别再说了,我没事,真的。”
因为这件事,诚开始认真考虑和她的婚事,他认为这是男人的责任。然而,诚现在却认为,当时自己是不是忘了更重要的事……
8
喝着餐后的咖啡,诚看看手表,已经九点多了。
高宫家与唐泽家七点开始的聚餐,从头到尾几乎全是赖子在说话,雪穗的养母唐泽礼子始终面带宽容的笑容扮演听众的角色。礼子是一位高雅的女士,她的高雅来自于理性。一想到明天也许会辜负她,诚不由得内疚。
离开餐厅时大约是九点十五分。这时,赖子一如诚所预料地提议,时间还早,不妨去酒吧坐坐。
“酒吧人一定很多,去一楼大厅吧。那里一样可以喝酒。”唐泽礼子首先赞成诚的意见,她似乎不擅饮酒。一行人搭乘电梯来到一楼,诚看看钟,已过了九点二十分。四个人进入大厅时,背后传来“高宫”的叫声,诚回头,筱冢正向他走来。“哦!”诚故作惊讶。
“你怎么这么慢?我还以为计划中止了。”筱冢小声说。
“晚餐拖太久了,不过,你来得正好。”假装交谈几句后,诚回到雪穗等人身边。“永明大学毕业的校友就在这附近聚会,我去露个脸。”“何必在这时候去呢?”赖子显然很不高兴。“有什么关系呢?和朋友之间的来往也很重要。”唐泽礼子说。“不好意思。”诚向她低头道歉。“要尽可能早点回来哦。”雪穗看着他的眼睛说。“嗯。”诚点点头。
一离开大厅,诚便和筱冢冲出酒店。值得庆幸的,是筱冢开来了爱车保时捷。“要是超速被抓,罚款可要你付。”说完,筱冢立刻发动。公园美景酒店距品川车站五分钟路程。接近十点时,诚在酒店大门前下车。
他直奔前台,说要找在此住宿的名叫三泽千都留的女子。头发剪得干净利落的酒店职员礼貌地回答:“三泽小姐的确预约了,但尚未入住。”他还说,预定抵达时间是晚上九点。
诚向他道谢,离开了前台,环视大厅一周,在附近的沙发上坐下,那里可以清楚地看见前台。不久,她就会出现,光是如此想象,心脏便加速跳动。
9
千都留于九点五十分抵达品川车站。整理房间、准备回家,比预期花费的时间要长。她随人群走过车站前的十字路口,向酒店走去。
公园美景酒店的行人专用入口虽然在马路上,但要到正门,必须走过酒店的庭院。千都留提着沉重的行李,在蜿蜒的小路上前进。灯光照亮了五彩缤纷的花朵,她却无心欣赏。
总算接近酒店正门了,一辆辆出租车陆续驶进玄关,让乘客下车。千都留想,来这种酒店,毕竟还是坐车才有派头。酒店门房似乎也对徒步前来的客人视若不见。
正当千都留准备穿过正门时—“小姐,打扰了。”背后突然有人叫她。回头一看,是一个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子。“很抱歉,请问您现在要去办理入住手续吗?”男子问道。“是啊。”千都留颇有戒心地回答。“是这样的,我是警察。”说着,男子从西装内侧翻出黑色的证件让她看了一眼,“有件事务必请您帮忙。”“我?”千都留非常惊讶,她自认为并未涉入任何案件。“麻烦移驾到这边。”男子往庭院走去,千都留无奈地跟着过去。“今晚您是单独住宿吗?”男子问。“是的。”“您一定得住这家?后面也有酒店,不能住那边吗?”“倒也无所谓,但是我预约了……”“所以,我们才想请您帮忙。”“怎么帮?”“其实,有个嫌犯住在这家酒店,我们希望就近监视。可是很不巧,今晚有团体订房,酒店腾不出房间。”男子想说的,千都留已经明白了。“所以想要我的?”
“是。”男子点头,“要已经入住的房客换房间太困难,而且如果有异常举动,恐怕会被嫌犯发现。所以,我才会在外面等候已经预约但还没有入住的房客。”
“哦,这样……”千都留看看对方。仔细一看,他给人的感觉相当年轻,可能是新警察,但他整齐的西装和极有诚意的态度博得了她的好感。“如果您能体谅,我们会负责您今晚的住宿费用,并送您到酒店前。”男子说。他有一丝关西口音。“后面是皇后大酒店吧?”千都留向他确认,那家酒店比公园美景可高档得多。“我们保留了皇后大酒店四万元的房间。”男子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提到房间的等级。那是绝对不会自掏腰包去住的房间,她想,这让她打定了主意。“既然这样,我无所谓。”“谢谢您!现在我送您去。”男子伸手接过千都留的行李。
10
时间超过十点半,三泽千都留仍未现身。诚摊开别人留下的报纸,目光却没有从前台离开。这时,他并不急于表白,一心只想快点看到她。心脏的跳动依然急促。一个女人走近前台,他登时精神一振,但发现长相完全不同,又失望地垂下视线。“我没有预约,请问还有房间吗?”女性客人问。“您一位吗?”前台里的男子问。“是的。”“单人房可以吗?”“嗯,可以。”“好的。我们有一万二千元、一万五千元和一万八千元三种房间,请问您要哪一种?”“一万二的就可以。”
原来没有预约,空房也很多啊,诚想。今晚这里似乎没有团体客人。诚一度将视线投向入口,接着又呆望着报纸。他看着文字,内容却完全没有进入脑海。即使如此,仍有一则报道引起了他的兴趣,内容与窃听有关。自去年起,共产党成员遭警方窃听事件频传。为此,各界对维护公共安全的做法议论纷纷。但是,诚关心的并不是这类政治议题,他在意的是发现窃听的过程。电话噪声增多和音量变小,是促使电话所有人委托NTT(日本电信电话公司)调查的原因。我家应该没问题吧,他想,他的电话也出现了报道中描述的情形。只不过,他实在想不出窃听他的电话有什么用处。正当诚折好报纸时,前台职员来到他身边。“您在等候三泽小姐吗?”
来人问道。“是。”诚不由得站起身来。“是这样,刚才我们接到电话,说要取消三泽小姐的预约。”“取消?”霎时间,诚全身发热,“她现在在哪里?”“这一点我们没有问。”来人摇头,“而且,打来电话的是一位男士。”“男的?”“是的。”来人点点头。
诚踉踉跄跄地迈开脚步,不知如何是好。但至少他可以确定,继续在这里等下去已毫无意义。他从大门离开。门前停着一列出租车,他搭上最前面的一辆,交代司机到成城。
一阵笑意不觉涌现,对自己的滑稽感到可笑。他想,自己与她之间终究没有命运之绳相连。平常极少有人会取消准备投宿的饭店,现在这种偶发事件竟然发生了。他不得不相信冥冥中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作祟。回顾过去,他曾有无数告白机会。或许他一开始就错了,不该平白错过良机,蹉跎至今。他从口袋里取出手帕,擦去额上不知何时冒出的汗水,这才发现那条手帕是千都留送给他的。他想起明天婚宴的程序,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