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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懿再次环顾一周,言语恳切,“拿的,是那些被豪阀从我等穷苦百姓手中夺去的土地。平的,是千千万万穷苦百姓的心呐!”
刘懿明白,这个时候的感情牌,最是软弱无力,所以他立即一笔带过,继续说道,“佳节前夕,本令同华兴郡郡守应大人共发诏令于两县;佳节之际,都源、凌源两县恶霸地主,均已全数归还十五年内所掠之土地,拒不归还者三家,皆受诛;佳节之后,应大人已将每家每户应分得之田地地契草拟妥当。”
听到这儿,下面的军士神情顿时激动了起来,刘懿心中暗喜,面儿上却不动声色,波澜不惊,“应大人事先将随本令北进彰武将士们的地契,交予了我。”
刘懿也不废话,踏着坚实的步伐,走到了金满和魏天中间,“我念到名字的,来本令处取回地契。金满!”
站在刘懿身边的金满至今仍不敢相信,直到李二牛上前重重地拍了一下金满的肩膀,金满方才回魂,他双手颤抖着走上前,接过地契,东看看、西看看,小心翼翼地收到囊中后,跪地便磕,“小人金满,愿为大人效死命啊!”
被刘懿扶起后,金满举起自家地契,面对众军士,颤声道,“兄弟们,这地契,是真的!”
几乎在场的郡兵和武备军,都齐齐跪了下去,“我等愿效死命!”
刘懿心中也是激动不已,这只三百多人的队伍,从此以后,归他了!
抚平激动之情后,刘懿走到苏小三面前,“还有一张,是你的!”
......
刚刚还想逃跑的苏小三,惭忸难当,欲引刀自裁,却被杨柳一把夺下。
恩威并施,刚柔相济,刘懿见时机已到,拿着苏小三的刀,回到了山坡,持刀豪言,“兄弟们,欲览遍河山,必有志同道合之人相伴,我等上承天子圣诏、下接黎民福祉,兄弟们啊!五郡之外,有多少困难等着我们去战胜?又有多少和你们一样的穷苦百姓等着我们送去一张地契?又有多少功勋等着我们建立?你们,知道么?”
说到这儿,刘懿引目东望,一位名为东方春生的倔老头儿,似乎出现在远山寒雪之上,遗世独立,胸中自有数不尽的风流。
刘懿眼中顿时多了些晶莹:东方爷爷,懿儿想你了!
“民多恋本,情有可原。李二牛,今夜,军营不设防,有愿归乡之人,概不阻拦,但若明早鸡鸣之后,仍有胆敢动摇军心私逃者,杀!”
说罢,刘懿转身回屋,不复出。
众人目光灼灼,钦佩地看着刘懿,可能在他们心中,原本这位少年只是借家世或父亲之利,谋了个官爵,可能他们也只是想多混那么一口饭,才随了这少年南出北进。
今日起,一切的一切,可能都变了!
《汉史》记:公元342年,荷月末,少圣阖门守静、机巧化危,善诱无倦、恩威并济,众心结力,此气诚可攀天。
......
就在刘懿慷慨激昂地收拢人心时,远山之外,一处人为开凿的石洞内,正炊烟袅袅。
石洞之内,一双赤瞳闪烁着贪婪,正大口活吞着一只活蹦乱跳的野狍子。
那人似乎并不想这狍子死得太快,一把便将狍子拽了过来,将它四肢绑住,随后,先从其深茶色的后腿开咬,一点一点地啃到狍子的后臀,而后,又用小刀从前腿根儿开始,一片一片、薄薄的割肉,一直片到了狍子的颈根处。
狍子惨叫声越大,洞内之人那张血盆大口便吃的越快,由快及慢,狍子的最后一片前腿肉被割掉后,那可怜的人间生灵已经奄奄一息,血水流了一地。
一缕月光洒落人间,那张血盆大口的主人露出真容,正是一路尾随刘懿北上的江瑞生。
一番饕餮,江瑞生贪婪地看着洞外明月,左手拿着那本《血祭》,右手怭怭地摸上狍子奄奄一息喷着血沫的鼻孔,用力一捏,那狍子呼吸不畅,顿时剧烈颤抖,双腿下的伤口,血流的又快了一些,江瑞生看着狍子痛苦的模样,哈哈大笑。
就在江瑞生放神之际,一道黑影翻山而来,几个闪躲,便窜到了江瑞生面前,单膝跪地,一声“少主”脱口而出。
“杀了?”江瑞生双瞳精光四射,身形颤抖,一种极度渴望的心情,毫不保留的用身体表达了出来 。
“没杀!”黑衣人沉声答道。
“没杀?”
“没杀!”
“农家迂腐!《五谷民令》作为农学经典,没有经过农学魁首的农家点头,其中很多精髓要义没有得到农家认可,便告出台,这无疑是在打农家的耳光。即使这样,农家竟未开杀戒?迂腐,实在迂腐!”
江瑞生右手松开了野狍子那对儿鼻吻,两指沿着狍子的泪槽上划,怭怭一扣,狍子的那只眼睛,被他扣下,生吞入口中,看得人一阵作呕。
擦干血迹,江瑞生问道,“夏侯叔叔,到哪了?”
“回少主,前几日我等探得天池之约后,夏侯将军已经返回太昊城禀报江城主,顺便招募人马,算来约莫一月可返!”黑衣人眼中流出了一丝厌恶,想早早言毕,躲掉眼前这位煞星。
江瑞生轻描淡写,“赤松的事儿,办好了?”
“回少主,千金散尽,事已办妥。”
“嗯!告诉兄弟们,翌日穿过彰武,直奔天池,退下吧!”
黑衣人走后,两人都如释重负,江瑞生厌极了这群口是心非的狗奴才,这群狗奴才们对他亦如是。此事,狍子留在地上的血,已经被那卷《血祭》吸食殆尽,《血祭》的根根竹简,放着幽红色的淡光,让人不寒而栗。
江瑞生将那卷《血祭》迎月铺开,月光照耀,《血祭》竟是一卷无字天书,只有一根竹简,写了短短十字:隳百兽,杀豪杰,道自来也。
江瑞生满意地摸着狍子的绒毛大耳,看着万佛山的方向,轻轻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你这么快就死的!”
......
距离凌源山脉数百里之外临淄郡,这个时候温而不寒,苏御作为一线将入御术的天动境文人,虽然不怕风寒,但这位儒家魁首却仍然裹上了一件厚厚的棉袄,兀自站在贤达学宫门口。
前来送行的关门弟子萧凌宇问其为何要穿这么厚实的衣裳出门,苏御笑着回答,“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风,此番奉命前往大秦还礼。鬼知道千里之外的大秦,是个什么情景,万一老夫着凉了,可就坏喽。”
“这叫有备无患,你小子懂不懂?”讲到自嗨处,苏御重重地给了萧凌宇一脚,笑骂道,“滚蛋,你去把《鱼我所欲也》抄个十遍八遍,为师便回来了!”
萧凌宇“哦”了一声,转身便向宫内跑去,边跑边喊,“师傅,您就当徒儿今天没来过哈!”
苏御无奈一笑,“哎你这臭小子!哈哈。”
今夜,远在千山之外的儒家圣地贤达学宫,宫主苏御骑着一只狍子,入了已经二十多年未出的江湖,一路向北寻去。
一边走,苏御一边闭眼背道,“孔子曰: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哎?还真别说,孔圣人这一段,倒是有点像孟夫子的派头,果然一脉相承,哈哈哈!”
“额!这好像就是孟夫子说的!哈哈!咋还记错了!陛下,您派我这老糊涂赴大秦还礼,也不怕我迷路?”
荒凉的野甸里,留下了爽朗的笑声和一串浅浅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