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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成哭了半天,没有想见太好的办法。最后只好用那个窑掌子里头的三斗一门的二橱柜了。他准备把橱柜拖出去,好好排置排置,当师父的棺材。走着脚底下踢了个东西,是刚刚碰着纸掉到地上的那个响声很脆的东西。润成拾了起来,顺手又搁在了炕沿上。他一个人抱也抱不住橱柜,扛又扛不起,只好使劲拽到了窑洞外头院子里。这个橱柜叫他这么一顿拽把,就要散架。润成心说这得再用木头编吧编吧才能用啊。亏的润成这么长时间也没白跟着二平师父,这看样学样也学了些本事呢。他就趁着院子里头的家伙什,把这个橱柜往周至了排置了排置。闹的差不多了他抓住橱柜一角就想着晃晃,看看结实不结实。这么一晃荡不要紧,润成发现柜子里头还有东西。他感觉见了日怪,几回来师父窑里,在这个柜子里翻腾寻书回去看,这里头的东西就这么几件,也叫他拿的差不多了。可是这阵听声音,里头还有东西,还是个很重的东西。通过晃动,润成还能听见里头好像有嗡嗡的声音。他揭开盖子,身子钻进去半截子,看了看没发现什么。钻出来围着柜子绕了好几圈,他发现了。原来这个柜子里头有个夹层!从外头看这个柜子能装不少东西,里头也挺大。一般人们不注意,可是细看就能发觉,里头的大小和外头的大小是差着的。这个差着的空间没多大,扁平的,大概能放进去半个簸箕的样子。好好的柜子有个夹层干什么?润成想不明白了。他手斧子,直接来了个力劈华山,闹开了夹层。这下好,里头掉出来个扁东西,外头里三层外三层裹着厚厚的布。这布也不知道多少年了,居然都看不清楚颜色了。这叫润成不由放下了手里的斧头,也忘了大伏天,窑里还有师父热着呢。他拿起来这个四四方方的东西,用手往起揪布。那裹了不知道多少年多少层的布早就粘在了一搭。闹的润成没法动,骂他只好用了根树枝子慢慢挑。费了半天劲儿,比跟着他爹下地受苦还受,总算是拨开了最后的一层布。这是个盒子,四四方方,两寸厚薄。上头也不知道是沾着什么东西,大概是烂了的布。润成用指甲刮去后,看到了三圈套五圈的圆盘,隔着玻璃的罩子,里头的那条鲜红的大针还在微微抖动。盒子边上黄豆大的一块地方透出了黄灿灿的光。这是个罗盘!按理说在润成眼里,罗盘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个东西。过去师父曾经送过一个给他,而他也多次玩过师父摔在那个水潭子里头的大罗盘。可是就拿他见过的罗盘划分今天这个相比较,那简直就是猴子见了孙悟空,孙子见了老祖宗,一句话:没法比!这将近一尺的见方,大的出奇。这掂在手里,沉的有些端不动的分量,还有它边上叫润成不断用袖子擦出来的黄灿灿晃眼的光,任谁也会觉见这个罗盘不是寻常东西。润成看了一阵这个罗盘,心里喜欢的不得了,可他还是放下了。他想起了窑洞里头还热着的师父,他甩了自己一个耳光子,骂自己这是什么时候,还有心思在这儿闹这个。回到窑里抱出来师父放在橱柜里,身上给披上了炕上的烂被子,润成合上了橱柜盖子。他本来还想出去寻个好些的地处埋师父。前头想想师父当初选这个地方不就是想着清净些。再说生为家死为穴不也是干这行人念想的个归宿吗。他就在院子当中挖了深坑,把端坐在橱柜里头的师父埋了进去。等到墓圪堆堆起来的时候,润成才觉见很受。他坐在土堆跟前的地上歇着。想想师父原本是南方耕读传家出身,要不是赶上当时朝廷不考什么科举,说不定还是个举人什么的,就跟弓家那个老祖宗一样还能当个大官。可是命是老天爷给的,地上的人谁又能说的准。一个家在几千里以外、长江以南的人,一辈子到处走,最后却埋在了这长阴的松根垴,一个只有他户人家的小庄子。这人呢,有什么事自己说了准的?想见师父也是个读书人,他想起来了那一摞子纸。回窑洞里拿出来,在院子里头就看上了。师父用的是大概是老早年间的说法,叫润成看的别扭。在这沓纸上,文瘸子文宏章絮絮叨叨给润成交代了自己的后事。他提到了个叫钵的东西,说是当年无意间有人送给他的,这下他要润成拿走。还有就是柜子里头的夹层,他怕润成不注意特地做了提醒。剩下的只是说人该随遇而安,死后也该这样。不必千里回乡,不光路远,家乡那里也早就没有什么了。就地埋了就是最好了。自然他不忘嘱咐徒弟润成一番。他叫润成以后不管去排置什么不干不净,碰上什么日怪,都要本着自己的心。要记住心正一切阴邪自然消走。师父这死前的交代,叫润成再次哭了。说起来这个老汉,和秦家并没有祖上的交情。只是凭这个和爷爷秦二货的萍水相逢,就跟秦家有了钩挂。这么多年家里发生的事情,大多数都多亏了在已经入土为安的孤老头才能平安无事。润成拿出来自己的干粮,权当成事供仙的摆在墓圪堆前头。磕了三个长头。把夹袄反穿用绳子系了,算是为师父披孝。这个窑里以后没有师父了,松根垴也就没什么叫润成念想的了。他收拾起师父叫他接着的那个像碗一样的钵,用包袱捆了大罗盘,看了师父的墓圪堆几眼,开始回官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