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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臭小回来。门才响动吧。这几天墙也修起来了,臭小也就回不来了。肯定是,我夜儿黑夜都梦见了,臭小在大门外头叫门。可是我出去开的时候,门栓怎么也拽不开,我叫你们,你们都不在家里。本来在一开始听说了这事的时候,照着宝成的脾气,怎么着也是要要一个说法的。可是他转念一想,就是从来在官庄说一不二的爹,不也是只能图个嘴上痛快吗?这邻里邻居的事,最不好说。都是一个庄里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可娘说他梦见臭小的事,边哭带说的腔调最终还是激怒了宝成。他噌站起身来。从外间的碗架上抽出菜刀来,几步冲了出去。急得娘在后头拍着大腿说,我的活祖宗,这可是又要出大事了。可是就凭着娘的追赶,她一个老娘娘哪儿能撵上宝成。宝成钻出大门不见了。爹还在炕上骂着,娘赶紧出门去看。在门口遇上了有些呆呆傻傻的二小子润成。润成身上的衣裳脱了下来。那是身西装,眼下也都沾上了泥土。里头鼓鼓囊囊不知道是什么。从润成脸上看不出什么颜色来,润成也像是没看见娘,直接往窑里走。这下闹得娘也不知道该往回返还是接着撵宝成。她想想还是追了出去,毕竟外头是要命的事。宝成倒是没闹出人命来,因为人们老远看见他提溜着映着太阳光的菜刀出来的时候,就都机明过来了,做营生的家具都不要了,一忽眨眼的工夫跑了个没影。宝成只能在墙跟前冲着人们跑的方向狠狠的骂了一顿,接着把刚垒好的那一圪节推到罢了。至于底下的那圪节,早就干透了硬的厉害,宝成蹬了几脚也没法子,权当是发泄了。娘过来看见,稍微放放心,把宝成拽了回去。屋里的润成,早就把他的衣裳铺开,深颜色的衣裳沾着土,一片片的土黄色,里头却有一滩白颜色的东西。宝成一眼就认出来了,怎么还有人的脑袋骨呢?莫非这是人骨头?接着他机明了,这是臭小的骨头!二哥从沟里走的时候,下沟里走的那条小道儿正好就在臭小的墓圪堆跟前,二哥把臭小的骨头挖出来了?他要干什么?宝成在二哥后头叫了一声,二哥你这是干什么嘞?二哥说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宝成说有什么看的,臭小的骨头。二哥说你看机明再说。宝成往跟前走走,发现不对头,里头是两个脑袋骨。也就是说两个人的,可是臭小当时埋的时候是一个人呢。这下他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了,拾起这两个脑袋骨头,一只手里一个,掂量着细看,一大一小。其他的也看不出来。他问二哥说从哪儿拾来的,二哥说门口沟里。爹从润成进来就止住嘴了,他也闹不机明这二小子到底搞的是什么,心说大概栓成他们说的是真的,润成有些脑子犯糊涂了。尤其是他展开衣裳之后,里头的骨头滚了出来,更是闹蒙了老汉。爹这时也问到底是哪儿来的骨头。润成问起爹跟宝成,还记不记得当时给臭小选地处的时候,五十亩地的边上塌下去一大疙瘩。宝成自然是记得,爹说他当时没注意,脑子里头乱着。回到家里站在上院往对面瞅的时候,也就看见了。可是当时只顾着难受了,谁还在意对面的崖边边塌了没有。润成接着说,我小时候到处瞎跑刨药材,在对面遇到过一件事。就是在那两根松树对着的地处,有大小一盘炕那么大的地处,上头长出来的东西,不管是草草小树,还是条小虫虫,都能长的老大。当时我记得有手掌那么的一片是最日怪的,土就像是用小芥子油拌出来一样,油精油精的。后来我专门到了松根垴一趟。师父给我说这叫浮壤,也就是能自己生长的土。宝成听说了插了一句,对面的山上还有这么日怪的好东西。润成解释说着浮壤也是个今儿有明儿就可能没的东西。自己以后也专门去过几回,观察那片地处。可是最终只能看见仍旧是长得好好的草草跟钻出来钻进去的虫虫,那油精油精的土却再也看不见了。大概这就是师父说过的,明儿就没了。因为看的次数多了,对于当初看见浮壤的地处,润成在心里记得死死的。今儿他确实是想着到臭小墓跟前看看的,当时也没心思看其他的,只是觉见走小道儿也能到家,主要小道儿也靠着臭小的墓不远。走在小道儿上,枯草盖住了脚面,在到处都是枯草的地面上,那个崖边边上塌出来的黄土格外的显眼。润成这才想起了几个月前崖边边塌了的事。往对面看的时候,心里一惊,这不就是当初看见浮壤的地处吗,何况还在臭小的圪堆正对面,也在自己家院子的斜对面,正冲着弓家那个门扇烂了一疙瘩的大门楼。到自己小子圪堆跟前填些土,心儿圪搅麻烦一阵,压都压不下去。谁能想见小子才十七八就没了,还是横死。要是人死了真能变鬼,年纪轻轻就没的人,能安心吗?可是心里也只能想想,都是两边的人了。润成点上烟,看见了哈老在墓圪堆上掏出来的黑窟,他用土坷垃先堵上,接着用土压实。没什么能做的了,一切都是虚的。对于睡在里头的臭小来说,怎么都没意思了。就连意思是什么意思,他也没法想了。扭身进了下沟里的小道儿,也不知道是沟里风大刮动松树什么的发出的响声,还是根本就怪自己听错了,润成耳朵里总是有低低的哭声,拉长的调子,一声接着一声。润成知道不是臭小,可是他又盼望是臭小,扭身往后头臭小墓子的方向看了好几回,当然没有。最后一次扭身看见没什么之后,往前一看,他看见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在离他不远的地处走着,手里都有拄着的棍子。这是谁家的老人,都收过秋了,怎么还在沟里走着?润成出去几年不假,对于统共没有多么大的官庄,谁家有老人大概多么大还是知道的。看看背影实在看不出来是谁,他迈开大步,想撵过去看看是谁。润成怎么说也是个壮年人,走的那么快也没撵住前头的人。一边下坡一边拐来拐去的小道儿,两边都是大人没法钻进去的杂树,有些杂树上还带着尖利的刺儿,这两人肯定不是钻进去,至于岔道儿,这条小道儿两边根本就没有岔道儿。一直到下到沟底,润成也没再看见前头的两个老人。是老人不假,关键是谁家的?走的这么快。润成抬起头看看宝成,像是在问宝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