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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腾了很久,才见得邵帅慢慢从父亲的坟前下来,三人迎了上去,邵帅挨个谢了,默不作声地上了车。三人同邀着邵帅一块吃顿饭聚聚。回到了市里,转悠了好久,最终意见统一在一个熟悉的地方,是离警校不远的那家川味饭店。
曾经这儿的第一顿饭,是当时兄弟们掏遍全部口袋才凑够饭钱的地方;也曾经在这儿,不知道喝醉过、喝晕过多少回,也不知道被谁送回宿舍;也曾经是在这儿,每次吃饭都是杯筷乱抢,一盘菜几筷就见底了。今天四个人点了好多菜,回锅肉、毛血旺、水煮鱼、童子鸡,都是那时候头碰头争抢的好味道,菜摆到面前才发现,却已经没有那时的胃口。
这一餐,菜没动多少,酒却喝了不少,都醉了。第二天,余罪都想不起自己怎么回到了庄子河刑警队。
酒醒之后,他回想着前一天的点点滴滴,回想着从警以来的浑浑噩噩,很多地方让他感到汗颜。警营数十年如一日的滚滚铁流,挟裹走了多少辈出的人物,不管是高尚的,还是卑下的;不管是伟大的,还是罪恶的;不管是风传一时的,还是籍籍无名的,都化作铁流中一个个微不足道的故事。
那我会留下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余罪摸着心口扪心自问,心口的位置,还有一张银行卡,一个秘密,一个让他窃喜,让他惶然,同时也让他冷汗涔涔的秘密。
也在这一天,一份市局的嘉奖通报从内网电传全警:
1月6日,庄子河刑警队精心组织,周密部署,突袭晋祠山庄地下赌场,抓获潜藏在此的持枪抢劫嫌疑人张某(公安部B级在逃嫌疑人),缴获大量赌具、赌资、管制刀具以及仿九二手枪一把,子弹九发……经报请公安厅批准,庄子河刑警队荣立集体三等功,庄子河刑警队队长余罪同志荣立个人二等功。
特此嘉奖!
心之归途
时间过得很快,最起码对于已经没有新衣和压岁钱期盼的成人来说很快。当庄子河不大的小镇上也挤满了年货贩子,当天寒地冻依然挡不住外出打工者回家的脚步,当春联和鞭炮从摊位流向千家万户,这一年哪,就到最后年关了。
腊月二十七,一大早余罪带着队出操归来,本来是他的习惯,当队长后传染了不少队里的同志,毕竟现在工作忙得已经很难有户外活动了。早起跑上两公里,顺带吃了早饭,正好悠然地来上班,比慌慌张张从被窝里钻出来,可不知道要舒服多少倍。
“队长,咱们什么时候放假?”有队员问。
“不放假好像你干什么了似的。”余罪反驳了句,那问话的没音了,嘿嘿笑。
“那要不咱们今天开始轮班?”又有人问,余罪一看是巴勇,这大嘴巴总是瞅空偷个懒。
“行啊,我看下排班,好像是二十九开始轮班,这样,这两天轮巴勇值班,其他人有事,可以告个假忙着啊。”余罪背着手一副队长的派头。
同归来的队员们哈哈大笑,巴勇面红耳赤,却是不敢争辩,别人笑时,他还振振有词说了:“队长让我值,我就值,看谁笑话我,笑话我再有行动,我不喊谁。”
这一嚷果真有威力,众刑警又是讨好地给巴哥点烟了。
这不是什么好事,外出返乡的打工者回来的多了,喝酒打架赌博的这些天不少,由于消息及时,庄子河刑警队出警若干次,每次都略有收获。特别是大嘴巴抓赌抓上瘾来了,某次抓村居的麻将场,连老娘们儿藏在被窝里的赌资都找出来了,掀被窝差点掀出事来,还好人家理亏。
主动防控是相当有效果的,把派出所的生意抢了不少,罚款那是哗哗地往队里流啊。现在庄子河刑警队已经富裕到开始往外捐钱了,队里组织了一次给当地五保户、贫困户的送温暖活动,温暖不一定真感觉到了,可米面油肉蛋那是真到了,反响相当不错。
余罪踱步上楼,所过之处,警员们很恭敬地敬礼、问好,碰上了指导员郭延喜,聊了两句年节防控。指导员这个月卸了背了一年的包袱,精神头也是相当的好,忙着组织全队来一次年前安全防范教育呢。匆匆两句下楼,余罪在背后却是会心一笑,不管指导员有多么不齿队长的行事方式,也不得不认可这位新队长了。
进了办公室,拿着脸盆洗了把脸,抹着脸坐到了办公桌前。新配的一批电脑已经到位,向支队硬纠缠来的,上网速度提高了好几倍,比原来看个电子文档都要等半个小时强多了。
开着机,他随意地拣着当天的报纸,翻看着那些不咸不淡的文字。安生很多天了,就等着过年了。庄子河这地方说优点还是很多的,年前有事顶多就是喝酒打架闹事,标准的特征是老公打老婆、老婆打婆婆,甚至于老婆的娘家组团再回来反击亲家,明明是一家人,打得头破血流住院的都有,这种事最让警察头疼,好说歹说不管用,一说罚款拘留,得,都不告了,各回各家了。
上任一个月了,算得上刑事案件的就两起,一起是镇上私人养殖场的十头猪被盗案,这贼也是倒霉,猪都拉到二级路上,车坏啦。更倒霉的是出了猪舍天气凉,那半大猪群一个劲吼,场主直接就追到了,后去的刑警纯粹捡了个现成,往上报时,是个“特大”盗窃案,一群猪哪!
另一起是盗割通信电缆案子,半夜发的案,队长和指导员都到场了,处理这事指导员比余罪更有经验,根本没追贼,而是罗列了十几个可疑的地方,不是住宅,就是废品回收的地方。刑警蹲守到天亮,果真从开发区一个租住的地方守到了开着小面包车回来的嫌疑人,赃物就在车上,已经被剁成短截了。抓到了五个嫌疑人一审,谁也没想到,爬上十米杆割电缆的居然是个女的,一个外地来淘金的村妇,大字不识几个,家里堆了一千多公斤准备卖了回家过年的电缆铜丝。
这事让余罪哑然失笑了,想想什么自诩的神探,简直都是扯淡。每个案子都有特定的环境、特定的条件以及特殊的作案手段,只有深谙这些因素的人才能找到真相,而找到真相的,恐怕未必是神探。
他笑了笑,感觉在这里学的东西也不少,最起码学会谦虚了。
电脑进了系统,他点着联网,打开内网,浏览着全警的信息通报。
两年的警营生涯已经让他养成这个习惯,对于案子那些未知之谜的兴趣很大,不过每每得到结果,又总是觉得兴味索然,现在更是如此。庄子河已经没有具备挑战性的案子,只能从全警兄弟单位侦破的案子中找了。
三大队,侦破了一例贩毒案,缴获毒品一千八百克……
杏花分局,侦破了一例拐卖妇女案,解救被拐妇女九人……
六大队,侦破了一例贩卖假钞的案子,缴获假币面值一百余万元……
或知道点的、或不知道的,认识的、或不认识的,年前各条战线上可都是如火如荼啊,当年未结的案子、在追着的案子,都要在这个时候尽量结案。相比于庄子河这儿无案可结,余罪本来觉得是一种幸福,可真没事干,又心痒手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