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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继恒终于等到了陈纳德将军的召见,陈纳德的常驻地点是昆明东南部的巫家坝机场,那里是第14航空队司令部及主要训练基地,通常他到各机场视察总是搭乘C-47运输机,有兴致时甚至单独驾驶一架P-40战斗机往返于各个机场。

    老杰克曾经向蔡继恒透露,尽管第14航空队已经在换装,陆续装备新型的P-51“野马”战斗机,但陈纳德将军很念旧,仍钟情于老式的P-40,他对这种“战斧”式飞机有着深厚的感情,美国援华志愿大队最早得到的100架作战飞机就是P-40战斗机。老杰克说,陈纳德将军是个真正的西部牛仔,他每次驾驶P-40外出视察时都要求地勤人员装足飞机的弹药基数,还加挂副油箱,并且拒绝基地派出战斗机为他护航。其实他巴不得在途中遭遇敌机,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敌人进行一场空战。自从担任指挥官以来,他被剥夺了亲自驾机出征的权利,这使他一直耿耿于怀。陈纳德说过,他宁可不要将军的军衔,也愿意当一个随时可以投入战斗的飞行员。

    在去基地主任办公室的路上,蔡继恒还在想,幸亏日军情报部门没有掌握陈纳德的行踪,否则就太危险了,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干掉陈纳德,就像美国海军飞行员在空中设伏干掉山本五十六一样。在某些情况下,消灭掉敌方的优秀将领,的确可以改变战争的进程。

    陈纳德将军正坐在基地主任的办公桌前抽雪茄。这一年陈纳德51岁,他那刀削般的窄脸上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最有特点的是他的鹰钩鼻子,看上去活像一只老鹰。蔡继恒对他的印象是:这是个具有钢铁般意志、强悍力量和非凡勇气,并兼有高超智慧的老军人。他穿着一件草绿色翻领式毛料军服,左胸上佩着几排五颜六色的功勋略章,肩章上两颗表示少将军衔的银色将星显得颇为醒目。

    和蔡继恒一样,陈纳德的青少年时代也不是安分之辈,他童年时从祖父的黑人老仆那里学会了打架技巧,于是经常把周围的小伙伴打得鼻青脸肿。他在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学习时,虽然学习成绩优良,但平时的表现却近乎放纵,为了寻找机会打猎和垂钓,他甚至不惜破坏学校纪律,以致多次受到开除处分。

    像陈纳德这类的捣蛋鬼在军队里是注定吃不开的,他在1918年就获得了预备役中尉军衔,19年后,他在44岁退役时才混了个上尉军衔,这种情况世上少有。若是从1917年陈纳德考入印第安纳州本杰明士官学校算起,他在军队整整混了20年,其中有17年是当飞行员,这位捣蛋鬼20年的军龄,其军衔才升了一级,真令人匪夷所思。

    若不是中国的抗日战争爆发,陈纳德这辈子就算耽误了,他可能会回到密西西比河边,靠钓鱼打猎终老一生,别说是少将,就是少校军衔也是非分之想。

    早期的“飞虎队”队员都是陈纳德以月薪300美金从美国招募来的,其中大部分人都是美军退役飞行员。以当时的美国物价,300美金绝对是高收入,更使他们感兴趣的,是时任航空委员会秘书长的宋美龄女士提出了悬赏价格,每击落一架日军飞机奖励500美金,于是弟兄们的战斗热情立刻空前高涨。他们都是些非常敬业的人,拿了雇主的高薪理所当然要把活儿干漂亮。那段时间志愿航空队进行了31次空战,飞虎队员们以5至20架可用的P-40战斗机击毁敌机217架,自己仅损失了14架。如此算来,击落一架敌机奖励500美金,飞虎队队员们一共挣到108500美金,这无论如何都是笔巨款了。

    应该说飞虎队队员们干得的确不错,他们唯一的缺点就是纪律差些,酗酒闹事时有发生。陈纳德一般都会给予谅解,因为他们的身份是平民,说得直接点就是雇佣兵,只要把活儿干好,纪律差点也是正常的,况且陈纳德自己年轻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些劣迹都是他当年玩剩下的,所以陈纳德对违犯纪律的队员,一律予以宽容。

    1942年4月,美国航空志愿队被纳入正式军队编制,成为美国驻华空军特遣队,陈纳德被重新召回军队,授衔准将,担任了司令官。原飞虎队员们可以自愿选择是否留下,结果原飞虎队员中仅有5名飞行员和22名地勤人员选择留下,其余队员一哄而散,大部分飞虎队队员情愿转往中国航空公司或印度斯坦飞机公司,寻求待遇较高的工作。其原因主要是因为自由惯了,不愿再受军纪约束。当然,无钱可挣也是个原因。

    当年的飞虎队队员们虽然已经大部分离去,但飞虎队自由散漫的风气却留了下来,并且不自觉地影响到中美空军混合团的飞行员们,于是他们中间也出现了一些喜欢冒险刺激,不愿受军纪约束的家伙,蔡继恒就是其中的一个。

    看样子,陈纳德今天心情不错,他微笑着向蔡继恒点点头。

    蔡继恒立正,向陈纳德行军礼:“将军,中美空军混合团上尉飞行员蔡继恒向您报到,请指示!”

    陈纳德站起来握住蔡继恒的手说:“鳄鱼,我们虽然是老熟人了,可我居然不知道你是军委会蔡将军的弟弟。来,你坐下。”

    “将军,您认识我哥哥?”蔡继恒有些惊奇,他规规矩矩坐下。

    “何止认识,我们还是很好的朋友呢,他是弗吉尼亚军校的高材生,在他那一届毕业生里,有不少人都当上了将军。鳄鱼,不瞒你说,我年轻时做梦都想去西点或弗吉尼亚军校上学,可惜未能如愿。”

    蔡继恒有些好奇地问:“哦,您是功课不好没有考上呢,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陈纳德熄灭了手中的雪茄:“西点和弗吉尼亚门槛有些高,还有些要命的规矩,比如入学必须要有副总统或国会议员、陆军部高官那样有身份的人推荐。他妈的这种人我一个也不认识,谁会推荐一个乡下孩子?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去考马里兰州的安纳波利斯海军学院。你知道,这所海军学院是美国海军将领的摇篮,对我也有很大的吸引力。那年我才16岁,一心想上军舰体验大海生活,可是两天以后,我得知考生一旦被录取,就必须过两年纪律严明的校园生活,然后才能上舰受训。这我可不干了,我是个在路易斯安那州丛林和沼泽地里野惯了的孩子,怎么能忍受军营的刻板生活呢?于是我在最后一场考试中交了白卷,放弃了入学的打算。”

    蔡继恒笑了:“将军,幸亏您放弃了当海军的打算,否则就不会有飞虎队了。”

    “是啊,鳄鱼,人的命运是无法把握的,少年时我像你一样不安分,我最喜欢去路易斯安那州的橡树林和苔藓丛生的沼泽地,一去就是几天,靠吃野果子和打猎为生,住在自己搭的小破屋里,用苔藓和树枝做一张床,用笼子捕捉各种鸟,设陷阱捕捉貂和黄鼠狼,那时候,我哪里想到日后会成为一个飞行员?”

    蔡继恒在心里盘算着,这老爷子今天找自己总不会就是为了唠叨他的少年时光吧?以陈纳德的地位,不会抽出大把的时间和一个小小的上尉一起怀旧,这老爷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有一点可以确定,把蔡继恒调到羊街基地肯定是因为他违反了军纪,接下来会面临着处罚。问题是,处罚就处罚,蔡继恒早作好了心理准备,可老爷子东拉西扯是什么意思?

    蔡继恒决定以攻为守,主动出击:“将军,您年轻时是不是也经常犯错误?就像我这样?”

    陈纳德眯缝起眼睛打量着蔡继恒:“嗯,你是一条很狡猾的鳄鱼,好像在暗示我,年轻人都会犯错误,是不是?”

    “不,将军,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对您的年轻时代感兴趣,我想知道,您的少年青年时代是不是个经常被长辈们夸奖的好孩子?”

    陈纳德大笑起来:“那我可以告诉你,肯定不是!我在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读书时,几乎每学期都会遭到开除的处分,因为我急着去捕鱼,不想错过捕鱼的季节,总是千方百计在大考结束得到学分之后,故意找点错事干,让学校把我开除,以求早一星期离校去捕鱼。其实我心里是有底的,我叔叔纳尔逊是路易斯安那州还算有些名气的教授,校方会给我叔叔面子的。果然,等到开学时,校方就会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说是念我成绩优良,愿意再给我个机会,于是给我撤销处分,继续上学。”

    蔡继恒不失时机,启发性地附和道:“将军,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的负责人在处理问题上是很有智慧的,他们对一个犯错误的青年给予了极大的宽容,从而保证了这个青年的远大前程。有句谚语不是说,青少年犯了错,上帝都会原谅。”

    陈纳德哼了声:“鳄鱼,我知道,你绕来绕去,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有了过错之后要千方百计逃避惩罚。说实话,鳄鱼,你这次玩得有些过分了,这不仅仅是违反军纪的事,而是很可能要耽误我的大事,所以你必须受到惩罚!”

    蔡继恒毕恭毕敬地回答:“我知道,将军,那架零式机对您很重要,如果我被敌人击落,就会影响对零式机的研究工作。”

    陈纳德突然咆哮起来:“你这无法无天、专门惹祸的浑蛋,你知道那架零式机有多宝贵?就是有人拿一艘战列舰来换,我都舍不得!可你竟敢把它当成冒险的工具,去满足你那该死的冒险嗜好,他妈的……我真想枪毙了你!”

    蔡继恒没吭声,他知道,老爷子正在气头上,此时任何解释都是不明智的。

    陈纳德继续教训道:“你想想,从太平洋到东南亚,从远东到中国大陆,我们有成千上万的好小伙子驾驶着P-40和零式机作战,所以我们必须要熟悉它所有的性能,据我所知,那个该死的设计师堀越二郎[1]

    ,他一刻也没有停止对零式机性能的改进研究,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要密切关注零式机的性能变化,我们P-40的战术动作必须因零式机的性能改变而调整,否则璧山空战的悲剧还会重演。”

    蔡继恒低头小声说:“对不起,将军,我很抱歉!我保证今后不会再违反军纪,请您相信我。”

    “当然了,你打得还算不错,击落了两架敌机,可是……这也他妈的抵偿不了你应受的惩罚!”

    蔡继恒心想,这老爷子今天怕是真动怒了,平时他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很有绅士风度,可今天居然一口一个“他妈的”、“浑蛋”,把蔡继恒骂了个狗血淋头。若是换个长官如此骂人,蔡继恒可能也会暴跳起来,可是对陈纳德的怒骂,他却没有一点不舒服的感觉,这老爷子是他最尊敬、最佩服的人,就是揍他两巴掌他也得恭恭敬敬地挨着。

    陈纳德骂够了,气也消了一些:“鳄鱼,你知道你哥哥对你的评价吗?”

    “不知道,但肯定全是负面评价。我这位兄长对我一贯严厉,小时候我淘气他没少揍我。这和我父亲的怂恿有关,我父亲是个很传统的人,按照中国式的家庭伦理,叫作长兄如父,也就是说,父亲不在时,长兄可代行父亲的权威。”

    陈纳德划了一根火柴重新点燃雪茄说:“总的来说,你哥哥对你的评价还是比较客观的。当然,你的优点就不说了,现在只谈负面评价,他说你从小就是个既胆大包天,又诡计多端的孩子,要是给你个梯子,你能上天!因此,你这样的人需要严格管束,否则很容易惹出大乱子。”

    哦,原来如此!是大哥在陈纳德那里透了底。蔡继恒在心里咒骂着,这位大哥在家里代行父权还不够,现在居然把手伸到空军来了,这也太过分了。蔡继恒不满地嘟囔着:“可是,我并不觉得23大队是个梯子,如果我违反军纪理应受到惩罚的话,那么我宁愿在中美混合团接受惩罚。”

    “这可不行,据我所知,你在中美混合团有不少气味相投的朋友,对你的惩罚,监督执行是个大问题,弄不好你不但没有受到惩罚,或许还可能得到几天假期,所以我必须要把你这条鳄鱼调出巢穴。”

    “恕我直言,将军,我有个建议,不知能不能说?”

    “可以,说吧!”

    蔡继恒把心一横,站起来说:“咱们为什么不成立个惩戒部队?苏德两国都有这种惩戒营,我听说苏联空军里还有个‘惩戒军’,由犯了严重过错的飞行员组成,据说战斗力很强。我的意思是,我们是不是也成立个‘惩戒中队’?把我们这些犯有过错的飞行员组织起来,在战斗中戴罪立功呢?说实话,我宁可进入惩戒部队去作战,也不愿意受到擦飞机的处罚。”

    陈纳德耸耸肩摊开双手说:“嗯,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我要是有这个权力,就任命你当惩戒中队的队长,你是够格的,无论是你错误的严重程度还是你的飞行技术和组织能力,都有资格当这个中队长。可惜,我没有这个权力,把犯有过错的军人送进惩戒营,担任自杀性的作战任务,说得确切点就是炮灰,这类事只有法西斯国家和极权国家才干得出来,这是缺乏人性的表现,与民主精神背道而驰。”

    蔡继恒坚持着立正姿势,激愤地大声说:“将军,任何处罚都有结束的时候,对我违纪的处罚已经进行整整一周了,但现在还没有结束的迹象。在这短短一周里,第23战斗机大队和308轰炸机大队每天都要起飞两次以上执行战斗任务,就在这一周里,羊街基地阵亡了68名空勤人员,他们中间还有我不少朋友。将军,我请求您,给我一架P-40,恢复我参加战斗的权利!”

    蔡继恒的激愤似乎打动了陈纳德,他站起来,把蔡继恒按到椅子上坐下,他望着蔡继恒的眼睛,以一种少有的温和说:“鳄鱼,我需要你的帮助。”

    蔡继恒睁大了眼睛:“我……我能帮您什么?”

    陈纳德走回办公桌前坐下,他打开一个文件夹抽出两份材料递给蔡继恒说:“你认识这个人吗?”

    蔡继恒仔细看了一眼一份文件上的照片,便一眼就认出,照片上的人正是那个被他击落的日本飞行员藤野内五郎。另一份文件上也是个日本人,但蔡继恒并不认识。

    蔡继恒点点头说:“这个人我认识,他是日本海军零式机飞行员,叫藤野内五郎。至于怎么认识的,我就不用说了,反正我这一周擦飞机的工作与他有关,您都知道的,另一个人我不认识。”

    陈纳德开门见山地说:“鳄鱼,最近我们得到不少日军的密码数据,它们大部分是从被击落的日军战斗机和轰炸机残骸里得到的,第十四航空队通信处计划成立一个专业单位来研究日军作战飞机密码的破译,据我们所知,这两个日本俘虏都受过这方面的训练,特别是藤野内五郎,他在战前是京都大学数学系的学生,参与过密码编写工作。重庆政训部门的两个军官一直在做他们的工作,但他们不肯。据看守所的人员说,这两个日本人对一个叫鳄鱼的中国飞行员大有好感,如果鳄鱼亲自去劝说,他们可能会答应。”

    蔡继恒考虑了一下便同意了:“我没这个把握,但可以去试试。不过……我只认识藤野内五郎,另一个俘虏我甚至没见过,他怎么会对我有好感?”

    “那个俘虏叫中信义雄,是个侦察机飞行员,他说你曾经送过他两身用作换洗的衣服,有这回事吗?”

    蔡继恒想了想说:“哦,好像有这么回事,当时藤野内五郎浑身臭烘烘的,我要是不给他找身换洗衣服,得熏死我,我考虑到他们有两个人,就多买了两身衣服,没想到这个中信义雄还记得,算这小子有良心。”

    陈纳德挺直身子,正襟危坐道:“鳄鱼,从现在起,你可以不用擦飞机了,你的任务是说服这两个俘虏,与我们合作,至于用什么方法,那是你的事,我只要结果。”

    蔡继恒站起来立正道:“长官,如果我完成了任务,下一步的工作是……”

    陈纳德打了个呵欠,不耐烦地挥挥手说:“这还用问?滚回你的原单位就是了,你还能干什么?”

    “那……我要是办不成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呢?”

    陈纳德又一次咆哮起来:“必须办成,否则我会派你到308大队,把所有的轰炸机都擦一遍。除此之外,鳄鱼,我警告你,要是再惹是生非,我就把你挂在B-24的弹仓外边,拿你当颗**投下去!”

    蔡继刚将新8军的217团安排在后面山谷两边的坡地上,在工兵营埋设**时,蔡继刚督促伏击部队抓紧时间构筑机枪阵地和单兵掩体。

    新8军工兵营营长黄一鸣是黄埔八期工兵科毕业生,这是个怀才不遇的家伙,他当年的同学们混得最一般的也是上校团长了,而黄一鸣还是个少校营长,按他自己的说法是,黄某为人耿直,不善溜须拍马,军界又无靠山,混个少校营长怕是干到头了。

    蔡继刚对黄营长的印象不错,因为他的专业能力的确很强。他在山口处走了几个来回,然后蹲在岩石上用铅笔在笔记本上列了几道公式,五分钟后向蔡继刚报告:“长官,要达到你要求的爆破效果,用一吨**就可以了。”

    蔡继刚一听脸就发起烧来,他自己的爆破计算很粗糙,一来不是很专业,二来他用的是美国人的思路,人家是个富国,使用起资源向来大手大脚,总是追求最大保险系数,却很少计算作战成本。黄一鸣就不一样了,他自从毕业后进入军队服役就一直过着穷日子,在他看来,这些**的价值比金子还贵。从黄河防线撤退以来,新8军被日本人兜着屁股追赶,能扔的东西都扔了,唯独工兵营的五吨**却心肝宝贝似的捂在怀里,打死也不肯丢下,这可是有钱也买不来的宝贝。

    “黄营长,听你的意思,这省下的一吨**还想拉走?”蔡继刚用目光逼视着他问道。

    黄营长在蔡继刚的逼视下毫不退缩:“当然,如果我能用500公斤**完成长官交代的任务,那我绝不用1000公斤,省下一公斤也是好的,别说是**,就是空**箱我都不会留下一个。”

    蔡继刚尽量用缓和的口气开导他:“黄营长,没人想拿你的**当鞭炮放,这是因为作战需要,必要时我把你的五吨**全部用光也是合理的。所以,这剩下的一吨**不但不能拉走,我还要求你在伏击圈内埋设200枚**,具体埋设地点我会告诉你,现在,请你执行命令。”

    “长官,我能否再请示一下军部……”

    蔡继刚冷冷地打断他:“用不着,我奉第39集团军总司令高树勋的命令指挥这次战斗,这里一切由我全权负责,违抗军令者,军法从事!”

    “是!长官,我服从命令!”黄营长屈服了。

    “黄营长,我知道你是黄埔八期的,现在的军阶是低了些,你心里恐怕会有抱怨,觉得自己怀才不遇,上司对你不公平。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用军功来证明你的才华,那还有谁敢阻挡你的晋升?”

    “是!长官的教诲我谨记在心!”

    “黄营长,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根据我的命令打完这一仗,我会向军令部为你请功,并向高总司令举荐,晋升你为上校团长。”

    黄一鸣向蔡继刚立正敬礼:“谢长官栽培!我黄一鸣坚决执行命令!”

    “黄营长,你看看这地形,山谷两侧的坡地上是我们的伏击部队,战斗一旦打响,被伏击的敌人会有什么反应?”

    “长官,敌人会寻找隐蔽物躲避道路两侧的火力进行顽抗。”

    “这就对了,你把**和剩下的**分别埋设在敌人有可能当作隐蔽物的地方,每个埋设点多覆盖碎石,以增加杀伤效果。另外,战斗打响后,你们工兵营要确保每个爆点与***之间的电线不出问题,电线打断了要有专人负责接通,你明白吗?”

    “明白!长官,还有别的任务吗?”

    “告诉你的工兵们,在保证炸点的情况下,别光顾着看热闹,你们手里又不是没家伙,都给我抄起枪来,向敌人开火!战斗打响后,不分兵种,所有人都要参加战斗。记住!击溃敌人一个师团,不如彻底消灭他一个中队,我们以往的失利,都是不关注作战效能所致。”

    蔡继刚说完扭头走了,黄营长站在原地,呆呆地琢磨着他的话。

    蔡继刚走上山坡检查217团的机枪工事和掩体。他不看还好,一看便火冒三丈,最前沿的射击点离谷底的小路竟然有150米远,这么远的距离还打哪门子伏击?

    217团的团长孙永志听说蔡继刚发了火,连忙跑来询问。

    蔡继刚劈头问道:“孙团长,为什么把火力点设在这么远的距离上?说说你的理由。”

    “报告长官,如果距离太近,我们的火力不足,怕是挡不住敌人,一旦敌人冲进堑壕,我们就要被迫进行白刃战……”

    蔡继刚压住火问:“怎么,怕打白刃战?”

    “长官,鬼子拼刺刀很厉害,我们恐怕会吃亏,所以我们在作战中尽量使用火力消灭敌人,避免拼刺刀。”

    蔡继刚毫不客气地说:“我看胆小的不是士兵,是你这个团长。还没和敌人交手,你在气势上就先垮了。白刃战靠的是勇气和胆量,其次才是技术!你们217团从黄河防线一路撤到这里,居然还是个齐装满员的部队,这只说明了一点,你们从来就不敢和鬼子正经打上一仗。哼,你这个团长好意思吗?”

    蔡继刚近乎羞辱的训斥使孙团长感到很难堪,但他慑于蔡继刚的少将军衔,强忍着不敢发作。孙团长涨红了脸小声说:“长官,我不怕死!战斗打响后,我第一个端着刺刀上,请长官监督,如果我临敌怯战,长官可以枪毙我!”

    蔡继刚缓和了口气:“孙团长,我不怀疑你个人的勇敢,但我希望看到的是你这个指挥官的战术素养和整个217团的杀气,要是没本事带出一支虎狼之师,你不如去当个班长。我问你,150米的射击距离和50米的射击距离有什么区别?”

    “当然是距离越近命中率越高。”

    “这就对了,在50米距离上,一个新兵都可以成为神枪手,命中率至少百分之九十以上。敌人冲到20米距离更好打,你们的手**是干什么用的?几百颗手**扔出去,敌人的散兵线就会变成一堆碎肉,再凶悍的敌人也经不住这样的弹幕攻击。日本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内心的恐惧。”

    “是!长官,我马上重新设置工事!”

    “告诉你的士兵们,不要惧怕短兵相接,不要惧怕拼刺刀,鬼子没长着三头六臂,和你一样,也是肉长的,你越怕丢命,死的可能性就越大,不如横下一条心,刺刀上见高低!但凡优秀的部队,无一不是敢于近身肉搏的部队,我倒要看看,这一仗下来,217团是英雄还是草包!”

    孙团长脚跟一碰,挺胸道:“请长官放心,这一仗要是打不好,我孙永志提头来见!”

    蔡继刚把一切都安排好后,吩咐满堂把警卫班布置在最前沿,准备参加战斗。满堂对蔡继刚的命令提出异议:“长官,警卫班的任务是保护你的安全,你走到哪俺跟到哪,咋能把警卫班搁在最前沿呢?”

    蔡继刚说:“我的指挥部就在最前沿,你们当然要跟着我。”

    满堂一听脑袋就大了,因为刘昌义军长说过,蔡长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警卫班从班长到士兵都得枪毙。凭他对蔡继刚的了解,这个蔡长官好像对打仗很有瘾,枪一响就往前凑,一个堂堂的少将怎么总想着干连长排长干的事?

    满堂带着弟兄们磨磨蹭蹭地搬石头做掩体,他希望蔡继刚能改变主意。

    蔡继刚忽然想起路上遇到农民打劫的事,他心里一直很不舒服,也很不理解,这些农民为什么如此混沌,连一点起码的是非观念都没有?就算是出于愚昧、出于饥饿,也不至于帮助日本人缴自己军队的械,**做得再不好,毕竟也是自己国家的**,他们难道连这点起码的道理都不懂吗?

    蔡继刚叫过满堂和铁柱,他知道这兄弟俩是本地人,他们一定知道这些打劫的老百姓在想什么。

    满堂和铁柱一听蔡继刚的问话心里就毛了,这本来就是他们的一块心病。自从被抓了壮丁,满堂就不止一次偷偷叮嘱铁柱,抢劫国军的事打死也不能说,这是掉脑袋的事。不过蔡长官既然问了,满堂还是得站在老百姓的立场上说几句公道话。他真诚地认为,河南的老百姓实在是很倒霉,反正交战双方谁也没拿老百姓的命当回事,他们只好自己救自己。当然,自己干过的事坚决不能承认。

    蔡继刚静静地听着这兄弟俩的叙述。满堂和铁柱显然不具备完整的表达能力,他们的叙述语言极度缺乏逻辑性,甚至多次颠三倒四地重复同一个问题。他们的思维似乎混沌一片,既没有国家和民族的概念,也没有任何简单朴素的政治诉求,甚至连一般的好恶是非观念都很模糊。

    蔡继刚听了半天才弄明白,这兄弟俩喋喋不休唠叨的只有一个明确的表达,就是河南闹了两年大灾,农民粮食颗粒无收,其饥饿程度已经到了人相食的地步,而**不但没有赈济灾民反而加紧横征暴敛,尤其是汤恩伯那鳖孙,他的兵最坏,把老百姓糟蹋得活不下去才豁出命去抢劫,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

    蔡继刚向满堂提出一个问题:“那么你认为汤恩伯的兵比日本人还坏吗?”

    满堂肯定地说:“听逃难的人说,鬼子也不是啥好货,可俺村以前没来过鬼子,俺不是没见过嘛?”

    铁柱马上补充道:“这回第一次见鬼子,鬼子对俺老百姓挺好,挨家发粮食,还是白米呢,俺长这么大也没吃过白米。”

    蔡继刚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事情是明摆着的,中国的老百姓从来都是处于自生自灭的原生状态,**除了收税,似乎没有为他们做过什么。国家对他们而言是个很虚幻的概念,既然老百姓感受不到国家的存在,那么他们凭什么要为国家去流血牺牲呢?中国两千多年的皇权统治,只是让老百姓明白了一个道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然天下都是皇家的,与老百姓没有关系,那么老百姓为什么要为与自己毫无干系的皇家去打仗去流血呢?听着满堂兄弟的叙述,蔡继刚感到震惊,感到惶惑,他意识到自己语言的苍白,他无法对满堂兄弟的混沌愚昧作出批判。此时,蔡继刚又能说些什么呢?

    蔡继刚知道,中原的惨剧不仅仅始于1942年以来的水、旱、蝗灾,其实恶果在1938年就已经种下了。那年5月,日军土肥原师团由菏泽北面董口偷渡黄河成功,向陇海线西犯,目标在于占领郑州、许昌。日军的战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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