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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是末节。”伍次友兴致勃勃地说道,“我于此道并不精深,偶一为之罢了。家父倒是精于此道的。四书中讲的立德、立言、立功,那才是根本,有了这个根本,原本不必再懂这些个,只管顺民情循天理地去做,便没有个不大吉大利的。若是把心思只放在这上头,犹如只顾了‘利’,却忘了‘义’,凭谁再强霸精明,也是要钻进邪道上的。”他讲得有些口渴,端起杯来却是空的,魏东亭正要忙着去张罗,可婉娘早从随身带的银壶中倒出一杯水端了过来。
魏东亭由不得噗嗤一笑,见康熙满面正色地垂头吃茶,便掩住了。索额图见苏麻喇姑红了脸退到一旁,不禁想到,“与伍先生倒像是天生的一对儿,只可惜这一满一汉难为了月老……”
吴六一坐在九门提督府衙门的签押房里,屏退了弁从官佐,他要独自好好想想。此刻,他拿着小魏子方才送来的“圣上密旨”反复阅读,虽早已背得一字不漏,但仍舍不得收起来,还在那里一字一句地咀嚼。他佩服这个谕旨写得好——不是文字好,而是意思精深周密。他相信这必定受了能人的指点。现在自己已再无回旋的余地了,到了最后抉择的关头,不能不小心一些。因为鳌拜那边也常派班布尔善、济世一干人来此打点。顶头上司泰必图又是鳌拜一党。这是自己一生的关键一步,万万不能走错!
“来啊!”吴六一忽然唤道,一个长随毕恭毕敬地进来,干净利落地打了个千儿,后退半步垂手听差。“去,请何先生来!”
那差人去后不到一袋烟工夫,便听何先生在门外头笑道:“东翁昨夜的双陆打输了,今儿还想着找回来呀?”说着便挑帘进来。吴六一忙笑着起身让座道:“志铭,铁丐正要同你共下一盘大围棋,咱们可不能输了。”
“是啊,这盘棋还得你我共下才成。”何志铭狡黠地眨着双眼说道。
何志铭五短身材,两只小眼黑豆一般嵌在脸上,一说话便滴溜溜乱转,一脸的精悍之气。在吴六一邀聘的清客中,他是最得用的一位。从吴六一当参将时起就跟随着。两个人几次一起死里逃生,故虽有宾主之分,实在比家人还来得亲近。
这一“围棋”笑语,在他们二人身上还有一段掌故。何志铭下得一手好围棋,那吴六一却是屎棋。他们二人联手,曾与金陵国手王守泰的师徒对弈,竟把对方杀得中盘推枰认输。原因是何志铭在下棋前作了极无赖的布置——他让吴六一坐在王守泰上头,他却在王守泰的下首。预先商定“不管对方如何严密攻防,吴六一只管杀劫”。面对着连“直四”都要点睛的傻棋手吴六一,把王守泰弄得瞠目结舌,忙于应对。一局下来,竟是何志铭与王守泰的徒弟相对。一百余着之后,王守泰只好笑着认输。
这会儿提到“双杀棋”,何志铭呵呵大笑:“好,好!照上次的杀法儿,保管取胜!但不知敌手是何人?”
“辅政首席大臣鳌拜!”吴六一喑哑着嗓子,身子往前一倾道,“怎么样,不至于不过瘾吧?”
何志铭正笑得开怀,闻得此语戛然止住,摆了摆袍子坐下:“东翁,你与他下了快二十年的棋了,难道是今日才开始的么?”
“是的。但若说今日之举,于围棋言,算得上中盘胜负生死劫,于象棋则是杀将!”吴六一脸上横肉一颤一颤,眼中凶光逼射。何志铭虽与他多年相交,也觉不寒而栗。沉默了一阵子,何志铭忽然抬起头,一双黑豆眼闪烁有光:“明白了,怎么个杀法儿?”
“圣上要我做他的杀手锏,”吴六一道,“这是绝大的一盘棋,你可要帮我走好了。咱们不能输给人家!”何志铭兴奋地将身子一挺道:“怎么会呢!”
“走好了,红顶子是有你的。”吴六一在椅子上将身子向后一仰,舒展一下身子说道,“走不好,那咱们就一块儿‘顶子红’了!”说完,眼睛望着棚板不言语了。何志铭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前几日都察御史弹劾巡防衙门玩忽职守,那个缺只怕要出。这像是鳌中堂开出的盘子,我料定这边也会应对,您今日此语既出,那准是有信儿了。”
“姓鳌的这会儿把金山搬来我也不能从他!”他本来就与鳌拜不睦,魏东亭又当着查伊璜的面几次暗示:救查伊璜出狱的七个折子都是被鳌拜驳回的,万岁爷做不了主。弄得吴六一更加憎恶这位辅政大臣。
“说到金山是没有的。这里倒有一件东西请将军过目。”何志铭说着,弯腰从靴筒里抽出一张纸来递上。吴六一接过一看,却是十万两一张的龙头银票。看着吴六一怀疑的目光,何志铭忙道,“这是晚生的一个同窗,在泰必图属下,于昨晚奉命送来的。”
“用的什么名义?”吴六一上下打量着何志铭。
“名义?”何志铭大笑,“为了祝贺将军少公子百日汤饼会,他怕将军未必肯收,就叫我瞧着办。我想着他们发的黑心财也够多的了,既然取不丧廉,也就笑纳了。”
“好!有你的,拿了来使也很好!”吴六一满意地说道,又问,“他还说些什么?”
“他还说,鳌中堂要荐你做兵部侍郎!”
“兵部侍郎?哈哈哈哈……”吴六一仰天大笑,“十万银子加上一个二品官,要换一龙百虎和一乞丐还有你何先生的头……”吴六一背起手,来回踱了两步,“何先生,我也给你瞧一件东西。——事情一发动,我立刻就能委你做兵部侍郎!”说着从怀中抽出密诏给何志铭看。
何志铭接过诏旨,反复地审视了上面的朱砂玉玺“体元主人”,一字一句啃着诏书上面的几句话,忽地击案跃起道:“军门,有这个在,事情就好办了!”
“所以我请你来,”吴六一冷静了下来,“议议怎么个着手法。”
何志铭踟蹰一下,取出火煤子点着了旱烟,半躺在椅子上,眯缝了眼苦苦思索,二人足有半顿饭工夫没说话。“唉!”良久,何志铭轻叹一声,坐直了身子,从那黑豆眼里发出绿幽幽的微光,“虽然狠了一些,有伤阴骘,但也只有如此了。”
“请道其详!”吴六一坐正了,他不抽烟,手里两只硕大的钢球刷刷地转个不停。
“在军门帐下,我料鳌拜必定另做了手脚。这十万银子,明知无用,不过用它来买大人轻慢之心而已。”
“说得透!他要做大事,如今便许个王爷也只一句话,明知道我不买账,才来这一套。”
“军门见的是!”何志铭笑道,“您就是买账,将来他做了皇帝,也要把你列在清君侧的名单里。”说着话锋一转,“可虑的,倒是将军帐下的李、黄二参将,还有张副将、刘守备,这十几个人素来……”
“你不必说了,”吴六一道,“我心里有数。我即日就把他们都打发到福建办差,叫他们作不成耗!”
“那不成!”何志铭道,“鳌拜是何等样人?班布尔善更不可欺!如今时机未到,您先就这么摆布,他们能不猜疑?倒让他们有了防备。”
“格奶奶!”吴六一咬牙道,“到时候全都扣起来!”
“不成!我们在这局棋中是杀手锏,主角是姓魏的他们。万一扣押不尽,或又被别的人救了,铁丐兄——你我可就真要‘顶子红’了!”
“那,依你呢?”
“杀!”何志铭豆眼一闪,“死人是作不得乱的——自今而始,帐下军官全部到衙应差,将两廊厢房腾出来给他们住。这是一!”他伸出两个指头,“二、密布几名心腹校尉,许以高爵、酬以重金,弓上弦、刀贴身,随时应变。”吴六一听得出神,不住点头。何志铭又伸出第三个指头道,“待事一发,颁圣上密旨,下令将这十几个人一鼓擒斩!敲山震虎,余下的就不敢发难了!”
“这——”
何志铭突然扬声大笑:“军门枉自称了‘铁丐’!做这事岂能心软?早年杀人如麻,如今莫非回心向善了?”
“那好!”吴六一咬牙道,“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