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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到了,如此推算,白发贼肯定要困守飞狐,直到来年春天才能有所行动,所以这不应该是裴世矩“大有斩获”,而是根本就没有收获。但是,裴世矩不可能故作高深欺骗圣主和中枢,封德彝也不可能故弄玄虚胡说八道,这里面肯定有名堂。
段达凝神想了片刻,突然醒悟。
卫府军把白发贼四面包围在飞狐,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而这必然导致北疆镇戍力量大为减弱,必然进一步加剧北疆镇戍危机。长城卫戍告警,塞外诸虏岂会放过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天赐良机?正好南北走私断绝,南北贸易难以为继,塞外诸虏必定假借马贼盗寇之力,纷纷南下寇边,威胁中土,陷北疆于腹背受敌、两线作战之窘境,如此则南北关系迅速恶化,南北大战一触即发,圣主和中枢不得不放弃东征,转而集中力量镇戍北疆,只是如此一来,中土就把唾手可得的远东之利拱手送给了北虏,整个北疆镇戍形势相比东征之前更为被动,一旦南北战争爆发,胜负难料。
所以,白发贼困守飞狐要分两种情况,一种是白发贼“被动”困守飞狐,这对北疆未来局势非常不利,还有一种是白发贼“主动”困守飞狐,白发贼与卫府军达成默契,白发贼自觉自愿龟缩于飞狐,而卫府军则全力卫戍长城,这就可以稳定北疆局势,确保南北关系不会进一步恶化。
封德彝说裴世矩招抚“大有斩获”,原因就在如此。
段达恍然大悟,同时也暗自羞愧。不论在政治上还是军事上,他的智慧和经验都略显不足,而这显然是他进入中枢高层的最大障碍。
看到段达目露恍然之色,封德彝适时做出警告,“这终究是权宜之计,白发贼一日不灭,北疆就一日不得安宁,甚至直接危及到我们能否在明年春天发动第三次东征,所以这份奏章的真正关键,是它的最后部分。”
这份奏章的最后部分,是裴世矩的告诫,无论如何不能让白发贼出塞,但是,若想一劳永逸地解决白发贼这个祸患,就必须让他出塞。
这就矛盾了,裴世矩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那么他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出塞作战,比拼的不是军队多寡,不是战斗力强弱,而是粮草能否持续供给,虽然以战养战也是一种办法,但受限太多,正常情况下,尤其像白发贼所率的这种没有经过正规军事训练,又没有出塞作战经验,连像样的马军都没有的军队,根本就不具备以战养战的基本条件,所以白发贼如果出塞作战,在内无粮草,外无救兵的困境下,必定全军覆没。
如此可以推测,裴世矩不允许白发贼出塞作战的真正意图,可能是想保全这支军队,等他西行归来,等到圣主和中枢要发动第三次东征了,整个北疆形势都改变了,招抚条件必然也会随之改变,一旦招抚成功,十万大军为朝廷所用,则北疆镇戍力量空前暴涨,中土在南北战争中的胜算必然大增。
然而,凡事有利就有弊,对圣主和改革派来说,以西京为首的保守势力必须遏制和打击,齐王这个隐患必须铲除,裴世矩也必须小心防范,因此这支反叛大军如果不能为己所用,那就必须剿灭,不能让其为对手所用,更不能任其发展以致尾大不掉,自取其祸。
段达听到封德彝的警告之语,稍一思索便心领神会。
中枢高层的斗争非常激烈,目下裴世矩正处在风口浪尖上,阴谋打倒他和妄图取代他的人比比皆是,这种恶劣环境下,裴世矩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每走一步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但南北战争越来越近,他所承担的责任也越来越重,此刻已无路可退,无奈之下,只能锋芒毕露,一往无前,于是他不但亲自西行,拯救西疆危机,还试图借助齐王和白发贼这两股力量,控制北疆局势。
裴世矩的做法无疑触及到了中枢大多数人的利益,毕竟西疆是以西京为首的关陇保守势力的“自留地”,是圣主和改革派要打击的对象,而北疆则是圣主和改革派建功立业的“新战场”,是圣主和改革派的核心利益所在。现在裴世矩既要拯救西疆,又要控制北疆,岂不惹了众怒,成了众矢之的?
所以白发贼的命运是可想而知的,是注定了的。裴世矩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对白发贼的未来很悲观,所以他马不停蹄而去,只留下一份奏章聊尽人事。
段达心情陡然好转,抚须笑道,“景公,如此说来,此刻某的回旋余地已大大增加,在闻喜公的‘帮助’下,某可以占据更多主动,赢得更多优势。”
封德彝微笑颔首,“若想把主动和优势转化为利益,你还须奏请圣主,获得更大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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