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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开了西云街区,一路乞讨去其他地方。反正没有方向,没有目的,走到哪里算哪里,走到哪里就在哪里落脚。大半年下来,我的足迹几乎踏遍了上京市每个城区每条街道,有热闹繁华的黄金地段,也有寂寥冷清的遗忘市场。
乞讨的日子很辛酸很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饥一顿饱一顿是常事,湿一身干一身也不稀奇,受尽冷眼、露宿街头那都习以为常。最主要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经历各种各样的事。有些人很坏,坏得不得了。他们会无缘无故嘲笑你、喝斥你、辱骂你,甚至会往你身上扔石块泥巴臭鸡蛋烂菜叶,弄得你狼狈不堪气郁难当却有火不能发。当然大部分的人还是很善良、很有同情心的,他们除了会给你钱,还会给你买食物买饮料,个别人还会把家里不合身的衣服送给你。对于好人,我会感激他们,祝福他们。对于坏人,我一般也不和他们计较,远远逃离开来就是。其实这些还无所谓,最让人气愤的是,每个城区每条街道都有特定的乞丐盘踞着,就像他们自家庭院一样,外人不敢轻易插足。不然,轻则把你的钱悉数抢去,重则下狠手痛打你一顿,好让你长长记性开开窍。不过我就偏偏不信这个邪,就偏偏要打破这个讨厌的惯例。不管是谁的地盘,不论是谁的辖区,我都如入无人之境,想去就去想走就走,从不顾忌什么,从不害怕什么。反正他们要骂我,我就骂他们,而且比他们骂得更凶更狠;他们要打我,我就大声尖叫,狂喊‘抢劫’,以此引起路人关注,这样那些地头蛇就拿我没办法了,只有在一旁骂骂咧咧干瞪眼。老实说,流浪乞讨这么久了,我什么面子放不下?我什么矜持顾得上?早成了一个伶牙俐齿、刁钻滑溜的小皮赖了。不过饶是如此,我还是吃过一次亏,一次让我苦不堪言、痛不欲生的大亏。不过也正因为吃了这次大亏,才遇上了一个让我终身难忘、几乎改变我一生的人。
记得
那是前年的一个夏天,我在东城区一个繁华地段乞讨。不多久一个秃头跛脚小丐便走了过来,先是要我缴费入伙,不从;又叫我立马离开,不理;然后就恶言恶语辱骂我,指手画脚要打我。我自然不甘示弱,各种嘲讽损人、尖酸刻薄的话一古脑儿倾砸过去,直骂得他狗血淋头、面红耳赤、灰溜溜走掉了。那天我乞讨到好晚,进项也很多,有上百元,加上白天又一次战胜了无理挑衅者,取得了空前胜利,于是破例给自己买了一份久违的冰激灵和鸡腿,找一个僻静的桥洞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也是我骄兵必败,活该倒霉,忘记了一开始就无师自通且运用自如的护身法则。那就是每次和当地乞丐发生摩擦纷争的时候,万万不可去行人稀少的偏僻角落。而那天因为过分开心,过分得意,把那至关重要的一条给忘得一干二净,以致于上了一次惨痛之极的大当。
就在一口鸡腿一口冰激灵狼吞虎咽大快朵颐的时候,我猛然发现桥洞两侧小路上,正无声无息气势汹汹走来两拨人,大致有十来个,看装束就知道是我的同行冤家。我意识到出事了,出大事了。腹背受敌,无处可逃,势单力弱,寡不敌众,这可糟糕了,简直糟糕透顶。我扔掉手中的鸡腿和冰激灵,强忍一颗砰砰乱跳的心,自动自觉跳下桥洞,故作镇定看着包抄而来来意不善的两伙乞丐。
‘你就是那个跋扈嚣张、无法无天的臭女丐吗?’为首的胖大乞丐一走到我跟前,不由分说甩手给了我两个大耳光。打得我头昏眼花立足不稳,一个跟斗跌倒在地,嘴里咸腥腥的又苦又涩。
我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忍着巨大的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用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胖大乞丐。他三十余岁的样子,面相很凶恶,虽然穿着一身补丁交错的衣服,但一点也不肮脏,皮肤也很白很干净,看样子应该是这伙人的团头老大。
‘嗬,还挺犟的,居然不求饶。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踢下河去喂王八!’团头重重踢我几脚,挥手叫一个小丐过来搜我的身。
那个小丐熟门熟路,上来就伸手进我腰间,直接把我贴身藏好的一迭钱给搜去了,并喜滋滋手舞足蹈交给了团头。
我不敢挣扎,更不敢反抗,他们人太多,而且下手狠毒,毫不留情,挣扎和反抗只能带来更大的伤害,甚至连命都会丢掉,这也是我多年乞讨得出的宝贵经验。不过我也不能就此示弱,用冒火的双眼一霎不霎怒视着他们。钱啊钱,我千辛万苦省吃俭用得来的钱,我受尽欺凌视若命根的钱,却转瞬间飞向了别人的口袋。
胖团头很开心,又踢我一脚,恶狠狠斥骂我一顿,最后才带着一帮乞丐狂笑着扬长而去。
我咬牙切齿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身影,巨大的仇恨促使我挪动脚步,缓缓而又悄悄地跟了上去。因为我强烈想报仇雪恨,强烈想出一口胸中恶气。不为别的,只为那用血泪尊严换来的五千多块钱。虽然我知道这样跟上去其实没用,一点用处都没有,但我还是想跟上去,还是想再多看一眼被他们强行夺去的钱。
跟了一段路,胖团头便从我那迭钱中抽出几张,一人一张分给那些随从乞丐,笑嘻嘻把他们打发走,然后把剩下的钱往口袋一塞,低头钻入不远处一辆黑色小车,很快便从我眼前消失了。不过借着车尾的灯光,我牢牢记住了他的车牌号码,包括那连成一排的四个圈圈。
团头走了,乞丐也散了,我也仿佛被抽去了脊梁骨,软蹋蹋跌坐在地,睁着一双空洞失神的眼睛,呆呆看着消失在黑暗中的公路尽头。我很伤心,很痛苦,我更愤怒,更绝望,但我没有哭,也没有流泪,我的眼泪早已流空了流尽了,只是一个人无声无息地坐着,像一尊雕像般动也不动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