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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令仪令色,小心翼翼1

    28.1胁持叶公

    姑苏城中小桥流水,河道纵横,与它城不同,是以各大府第之中都备有小舟,有舟自然也

    有水门。这龙伯之府内便有一条水道,直通城外,府中不仅有舟,府墙上也有水门。

    伍封由楚月儿搀着在府内登舟,入了船舱,垂下了幄布。

    圉公阳、庖丁刀带了兵器、干粮和诸般随行之物上舟,他二人久在楚地,擅行舟楫,一人

    持篙,一人掌舵,小舟从水门出府,缓缓前行,入了城中胥水,由盘门出城驶入外河。

    外河甚宽,小舟一路北上,晚上入了江口,圉公阳假装是行商,在江口上觅了艘大舟租下

    来,舟上自有人昼夜行船,就不必圉公阳和庖丁刀二人动手了,与伍封等人便在舱中休息。

    次日出到海上,第三日午时从海上入了淮水,三个多时辰时便见到淮曲两侧的行军大营。

    伍封在舟上静养了三天,伤口早已愈合,除非是与颜不疑这种高手比剑,否则也不会挣破

    伤口。他一路饶道海上,便是为了借舟楫养伤,又不会耽搁路程。

    舟停北水之岸,此处离北岸叶公的营帐约有十里,也没有人来查问。用过晚饭之后,伍封、

    楚月儿、圉公阳、庖丁刀换上楚服,离舟登岸,打发了舟船。

    他们四人身手高明,一路沿僻静处西行,遇到巡岸的楚国士卒便躲着,好在天已经大黑,

    一路都无人见到他们。

    离营愈近,巡行的士卒便愈加频繁,到营外一二百步远时,正见绵延数百个营帐在岸上排

    开,共分了四排,每隔二百步便有一个供了望的大巢车,高达数丈,营内营外到处堆着大火堆,

    将半边天都映成了红色。

    江中不断有战船来往巡行,处处叩桡之声互相应答,或短或长,或急或缓,各有不同,只

    要一桡声断,全营上下便可知道情况有异了。

    伍封在树后看了良久,也觅不到破绽,叹道:“叶公布营甚有章法,四万人的大营布得水泄

    不通,比我在莱夷布的营要周全得多,那桓魋也没有这样的本事。”

    楚月儿道:“夫君,我们怎样混进营呢?”

    伍封想了想,笑道:“本来我想按老法子,但这法子我太过吃亏,须得另外想办法。”

    楚月儿知道他所说的“老法子”是指“美人计”,格格娇笑,道:“若不用老法子,怎引出几个

    士卒来?”

    圉公阳和庖丁刀听说,立时会意,圉公阳道:“小人会仿数种马鸣之声,若叫唤起来,营中

    人会以为引来了野马,说不定有士卒出来瞧瞧。”

    伍封喜道:“你们还会这本事?”

    圉公阳道:“小人们对楚、吴、越三国之语都可说得十分纯正,马叫声也会数种,譬如雌马

    叫春、雄马争斗、马驹迷途等多种叫法,龙伯觉得哪种叫法好?”

    伍封道:“叶公布营十分高明,想来军令极严,就算士卒知道有野马在营外,也不会讨这个

    便宜。”

    庖丁刀奇道:“有现成的便宜他们也不要?”

    伍封道:“就算能捡到便宜,也是营中的东西,与士卒不相干,叶公也不会将马赏给捡马的

    士卒,他们何苦跑出营来?”

    圉公阳叹道:“龙伯说得是,叶公的军令的确严得很,看来小人这法子不行。”

    伍封笑道:“眼下春意盎然,军中多是雄马,小阳若学一学雌马叫春,让营中的雄马听到,

    那些雄马只怕会有些龌龊念头吧?”

    圉公阳的养马之技还胜过鲍兴,恍然大悟,道:“龙伯这法子极妙,这雄马发起春&&情来,甚

    难制服,在马廊之中闹腾起来,营*官定会派士卒出来。”

    他钻入草丛,学起了马叫。

    圉公阳的叫法颇有讲究,声音由小变大,渐渐地越来越响亮,声音长长短短,仿佛有好几

    匹马跑到近前,大声鸣叫。

    庖丁刀也没闲着,不知从哪里找了两段宽竹,轻叩短敲,模仿着马蹄之声。

    伍封与楚月儿听得呆了,险些也以为真有马跑来鸣叫一般,看来圉公阳和庖丁刀也不是第

    一次学马声骗人,否则也不能如此默契,多半是以前入室为盗,常有此举。

    过了好一阵,便听营内马鸣之声响成一片,看来营中的那些雄马都动了“君子好逑”的心思。

    便见两名士卒匆匆跑出来,骂骂咧咧道:“哪来的畜牲如此乱叫,聒噪烦人!”

    等这二人过来,不须伍封和楚月儿动手,圉公阳和庖丁刀便一人一个将他们打翻,塞住了

    口,解下他们腰中的布带,将他们手脚连在一起捆住,扔入草丛之中。伍封和楚月儿怕多造杀

    孳,早叮嘱他们,能不杀人时便不要杀人,这二人果然十分听话。

    伍封见士卒的楚服与他们所穿的差不多,道:“再引几个士卒出来。”

    圉公阳又学马鸣,庖丁刀却稀里哗啦弄出一大堆声响,还“哎哟”叫唤了数声,他本是楚人,

    是以这“哎哟”声也是纯粹的楚语。

    伍封和楚月儿听在耳中,便觉是野马性烈,不仅抓不到,还踢伤了人。

    果然又有二人跑出来,到近前时笑道:“当真是没用得紧,被踢到了哪里?”

    圉公阳和庖丁刀依原样将这二人打倒捆起来,又叫唤了一阵,扮作野马远去之声。

    四人从树后走出来,伍封身高,怕人见疑,故意低头弯腰,用双手捂在腰上,楚月儿用手

    抚住了额头,圉公阳和庖丁刀扶住他们,缓缓向营中而去。

    入营之时,守门士卒以为他们一个被马踢了腰,一个被马踢了头,指着他们大笑,有人道:

    “哈哈,可别断了山根,那可是一世霉运了。”还有人怪笑道:“乖乖,这腰上被踢坏了可了不得,

    是否让兄弟我替你好生揉揉?”

    须知营中无战事之际,军中这些精壮汉子无聊之极,难以打发时日,今见有人如此不济,

    好端端被雌马踢伤,怎会不觉得大乐?

    圉公阳和庖丁刀低头扶着二人,用楚语随便应了几句,嘿嘿笑了数声,没露出任何破绽,

    就这么走入营中,才转到一座帐后,一个带兵卫装扮的人从帐中钻出来,叱道:“马未捉到反被

    踢伤了。连个畜牲也对付不了,怎好上阵打仗?没的白送了性命!扶他们到军中医士处瞧瞧,

    别装死不做差事。”骂完又钻入了帐。

    四人也不知医士在哪里,缓缓没入一座大帐的阴影之中,蹲在地上,向四处瞧去。

    这营地实在太大,虽有许多火光,毕竟是在夜间,一时也瞧不见中军大帐到底在哪里。

    伍封正发愁时,便见一个传令的小卒手挥着一面小角旗,从西面跑过来,忙迎了上去,伸

    出铁臂轻扫,将那小卒差点撞了个跟斗。

    伍封一把扯住他,那小卒兀自摸头不知脑,便被伍封的铁臂卡在颈子上,曳了回来,不知

    道的还以为这两人一路小声耳语。

    庖丁刀用大钺抵在小卒的颈子上,小声叱道:“噤声!”

    伍封渐渐放脱了手臂,小声问道:“叶公的大帐在哪里?”

    那小卒年纪甚幼,满脸露出恐惧之色,指了指西面。

    四人向西看过去,见一排密密麻麻的营帐,也不知道小卒指的是哪一座。伍封哼了一声,

    道:“你带我们去。”那小卒不住地点头。

    庖丁刀将大钺在小卒眼前晃了晃,又轻轻抵在小卒后背,由他在前举着小角旗引着,四人

    一路走过去。

    那小卒手上的小角旗十分有用,五人过了二三十座营帐,碰到了十几队巡营的士卒,不过

    士卒们见了小卒手上的小角旗,都以为这四人是叶公招往中军大帐的人,无人询问。

    眼见面前一座金顶大帐,比其它的营帐要大出许多,帐前数十名士卒站立在两旁,这些人

    一般地高矮胖瘦,手执长戈,显得十分雄壮。

    圉公阳正想问该当如何,伍封在前面已经大踏步走了过去。

    帐前士卒用长戈挡住,一个小将站在前面叱道:“站住!是谁?”

    伍封哼了一声,沉声道:“吴句卑来了没有?”他虽然生长在吴国,但自小听惯了父亲的楚

    语,是以说起楚语来,也似模似样。

    那小将愕然,顺嘴答道:“还没有来。”

    伍封冷笑道:“这人居然不敢来!”往里便走。

    小将又道:“干什么?叶公正有紧要公事。”

    伍封道:“在下便是要找叶公评评此理。”

    小将心道:“原来你与吴句卑有争执,跑来告状。这人对吴句卑如此无礼,想必大有来历,

    为何我不认识?”天下间除了伍封外,还有哪个奸细敢跑到中军大帐前呼呼喝喝?何况他绝没有

    想到会有奸细入营,见伍封满面怒气,不敢惹他,便放了五人入帐。

    叶公正在中间一张大案上看着竹简,一个小卒举着火把站在他身侧。他早听见帐外有人说

    话争执,也如帐外那小将一样,绝想不到在帐前大声说话的竟是混入营来的奸细。他听见耳音

    甚熟,但伍封压低了嗓子,他未能听出口音来。

    叶公也没有抬头,叱道:“吵什么?这么晚了还……”,忽地人影闪动,便听“嗵”的一声,

    身边似有人倒地,火把急晃了一下,仍照在身后。

    叶公吃了一惊,抬头看时,只见身旁举烛的小卒竟变成了一个美貌少女,笑嘻嘻地看着他,

    细认时才知道是楚月儿。

    叶公吓了一跳,急忙拔剑,可剑出鞘三寸,楚月儿在他臂上推了推,一股大力按下,“啪”

    地一声,剑又插回了鞘中。

    伍封高大的人影在他面前出现,手中一柄又宽又大的剑正指着他的胸口,叶公看时,便见

    到眼前这个令他一生最觉得可怕的敌人。

    圉公阳和庖丁刀各执布钺,守在大帐门口。

    叶公愕然对伍封道:“阁下怎会来?”

    伍封道:“脚生在我的身上,天下何处去不得?”

    叶公回过神来,道:“老夫听说阁下受伤中毒,你这么逞强闯营,万一毒发,只怕会死在老

    夫营中了。”

    伍封笑道:“叶公看看在下这样子,是受伤中毒了么?”

    叶公叹了口气,道:“原来你骗了吴句卑,不瞒阁下说,老夫早知道阁下最擅偷营,当日在

    卫国时,桓魋大军的营寨也被你来去自如,是以小心谨慎得很,每日除了三百剑手在大帐周围,

    还有三百弓箭手藏在隐蔽处,存心等你来偷营。”

    伍封暗暗吃惊,心道:“我闯桓魋大营的事必是柔儿告诉你的了。”

    叶公又道:“若非吴句卑说你快要身死,老夫也不会如此大意,撤了剑手和弓箭手。早几日

    时,阁下便有通天的本事,到此也是必死无疑。”

    伍封笑道:“在下本来未想过偷营之事,这几日忽生念头,匆匆赶来见一见故人。这是偶然

    心动,连在下自己也未曾预计过。”

    叶公点了点头,颓然坐倒,道:“你想怎样?”

    伍封道:“叶公离国已久,早该回去了,这么率大军驻于淮水之上,似乎不好。还请叶公早

    些回去,免得楚吴二国不得安宁。”

    叶公忽然笑道:“原来龙伯想借手中的剑胁我退兵,阁下也就自己这口剑瞧得太大了吧!哼,

    老夫可不是桓魋。何况今日退兵,明日又来,阁下未必能再偷入我的大营。”

    伍封叹了口气,道:“在下并非胁你退兵,而是请你退兵。若真要胁时,哪用费这许多口舌?

    只须派人赶到郢都禀告贵国大王,再使一条反间之计,叶公可就头痛之极了。”

    叶公听说“反间之计”四字,笑道:“寡君可不是夫差,我们君臣同心,大王怎会疑我?”

    伍封叹了口气,道:“当年贵国的子玉英勇无敌,与晋军一战而败,结果还不是落了个自刎

    的下场?贵国大王虽不疑你,但你擅自引军到它国之境,楚臣上下恐怕视你与白公一样,贵王

    虽然英明,毕竟年幼,旁人在耳边说得多了,不疑也会生疑。嘿,幼君在内,权臣在外,本就

    该格外小心,免得与人口实。”

    叶公怔了怔,他听到“幼君在内、权臣在外”时,脸色微变,强笑道:“我家世代忠义,历代

    祖先之中,十有六七殁于王事,老夫忠义之心,天日可鉴!若非如此,大王怎会派我引兵入陈?”

    伍封摇头道:“既是如此,叶公更要谨慎才是。万一贵国再有个白公,到时会谁可相救?”

    他想起圉公阳曾经说过,叶公对诸多县公大臣有不疑心,派庖丁刀四处偷人书简符册,便这么

    说来。

    这一句话恰好说中了叶公的心事。自从白公胜之乱后,他越发觉得诸多县公势大兵众,十

    分难制,如今引兵在外,时时提心吊胆,怕万一再有个白公胜走出来,自己远在淮上,可就不

    能想当日平白公之乱时能及时赶到郢都了。

    伍封心道:“这人忠于国事,可惜忠得有些发疯了,此刻他心神不宁,让他多想一想,定是

    越想越是心惊。”

    这时,正好吴句卑掀帷走进来,才入帐中,圉公阳和庖丁刀的铁布铁钺便搁在了他的左右

    肩头,庖丁刀顺手扯下了他的佩剑。

    伍封笑道:“吴兄,几日不见,似乎精神了许多,看来还是楚军的膏梁肉羹合你的口味些。”

    吴句卑大吃了一惊,道:“龙伯……,你不是中毒了么?”

    伍封笑道:“在下的确曾经受伤中毒,伤势已大好,毒也清除了,当日那样子只是做给吴兄

    看的,连柔儿她们也被我瞒住。”

    吴句卑面如死灰,道:“你想加害叶公?”

    伍封摇头道:“我怎敢伤他?否则回去后,柔儿必会大大生气。我若要杀叶公,当日在叶城

    便杀了。不过此刻吴兄前来,正好一同到吴营去见大王,也免得派人请吴兄了。”

    叶公吃了一惊,道:“老夫到吴营去干什么?”

    伍封笑道:“当然是去同吴王商议退兵之事了。今日之事。叶公去也是去,不去也是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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