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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之时商壶等人还未回来,伍封带了圉公阳和庖丁刀到了梦王姬府上,庄城将
他引了进去,安排在中央高台上就坐。
这高台是主人之座,客人座席应该在台下左右两排。伍封愕然道:“庄兄怎将在
下带到此处?”
庄城解释道:“此乃王姬之意。龙伯之爵远高于诸客,王姬不敢坐在龙伯之上,
是以将龙伯安于此席,龙伯的侍从只好委屈坐在台下了。”
伍封道:“到时候在下与王姬坐在台上,成何样子?”
庄城笑道:“不妨,王姬也请了王子仁和王子厚坐于台上。”
伍封暗赞此女想得周到,点了点头,见姬仁和姬厚都没有来,问道:“二位王子
没有来么?”
庄城道:“王子仁已经来了,正在后室与王姬说话,王子厚却还没有来。”
正说着二位王子,姬仁和姬厚分别入了大堂,只不过一人是由前院而来,一个是
由后宅中来。
庄城将他们引上台,伍封与他们见过后,坐在右首,姬仁和姬厚坐在左首,将中
间主人席位留出来。
姬仁道:“幸亏师父今日救了秦国世子,否则,我们这麻烦可不小,弄不好秦军
会大举进入王畿。弟子盘问过刺客,他们的确是秦国智夫人所派来的。”
姬厚也点头道:“女人干这种事自然不能周密,更何况刺客不小心遇到了龙伯。
龙伯,在下昨日出言不逊,开罪了龙伯,龙伯请勿见怪。”
伍封与姬厚见过了数次,每次见他都是趾高气扬,今日难得他肯这么认错,笑道:
“王子何曾得罪过在下?昨日说的也是实话,其实就算王子不说,在下也想试一下自
己的气力去举鼎。”
姬厚见他对昨日的事不以为然,惭愧道:“其实在下曾经派人去过南郭师父的旧
宅,并无私意。只因南郭师父被害的那晚,他到父王宫求见,在下见父王刚刚用药躺
下,才问了问他,将他带回府上。南郭师父说发现了异物,不过并未说是九鼎。在下
寻思派人到他府上去,谁知道当晚南郭师父便被人加害了,龙伯因此而发现了九鼎,
立下这天大功劳。在下不免有些嫉妒之意,昨日才会出言无状,幸好龙伯并未见罪。”
伍封和姬仁见他公然承认,齐感愕然。
姬仁本来疑心他与南郭子綦一家被杀之事有关,此刻却改变了想法。点头道:“小
厚这么说,我便放心了,我原还疑心你与南郭师父一家被杀有关呢!”
姬厚忙摇头道:“我怎会做出这种事情?杀害南郭师父一家对我有何好处?何况
南郭师父父子剑术高明,要将他们全部杀了,我府中也没有这样的高手。”
伍封想想也有道理,姬厚府中有无高手他不知道,却知道他杀了南郭一家,似乎
对他的确无甚好处。
姬厚小声道:“我听说世子利被刺客伏击之事后,想来想去,觉得梁师父有些可
疑,或与南郭师父一家被杀有何关系。他的剑术高明不说,以他剑室中数十弟子的能
力,要杀害南郭师父一家是足够了,何况他是智瑶的人,我猜这事情与秦国之事有关。
听说南郭师父要随世子利到秦国去,这样一来,世子利的实力增了不少。”
姬仁忽然大悟,也小声道:“南郭师父一家若到秦国,未必能增加世子利太多实
力,不过世子利到成周来,南郭师父必定与他在一起,有南郭师父父子保护,刺客要
行刺恐怕就要难得多了。”
伍封点了点头,沉吟道:“或是如此,不过在下总觉得其中恐怕还有些内情。”
除了赢利外,各国使者渐渐都来了,他们都听说了赢利被人行刺一事,眼光不停
地向伍封、赢利瞧过去,话也说得少了,显是各有主意。虽然出了这般大事,智瑶和
梁婴父仍然赶来赴宴,神情自若,仿佛刺客之事与他们并无干联。
智瑶略坐了一坐,向庄城说了几句话,起身向高台过来,向伍封道:“智某有事
想与龙伯一谈,龙伯是否有空?”
伍封道:“也好。”站起身来。
智瑶道:“智某向庄总管说了,借王姬府上厢房一用,龙伯请随智某来。”
伍封倒不怕他另有诡计,随他到了侧面的厢房之中,厢房中的侍女奉了美酒果品
之后退了出去,留下他们二人在房中。
智瑶道:“听说今日有刺客行刺秦世子,龙伯恰好在场,那为首之人真的是桓魋
么?”
伍封点了点头。
智瑶道:“龙君定以为此事是智某所使了?”
伍封见他开门见山说出来,皱眉道:“桓魋似乎已经投奔了智伯,而派遣刺客的
智夫人又是智伯的妹子,谁都会这么猜想。”
智瑶叹了口气,道:“不瞒龙伯说,智某的确有意对付赢利,不过今日之事智某
却不知情。若是智某要杀赢利,必定会派豫让、絺疵来设伏,府中高手也会大举派来,
不会这么轻易被龙伯所破,智某手下并非只有桓魋一个高手。”
伍封见他说得十分直接,点头道:“这也有些道理。”
智瑶道:“秦国之事与龙伯不大相干,龙伯今日多半是仗义出手。智某之所以向
龙伯直言,是相信龙伯不愿意卷入秦国的夺位之争。”
伍封道:“秦国夺位之事在下并不在意,不过有人在天子脚下行刺,在下怎也不
会容忍。”
智瑶微笑道:“智某要想刺杀赢利,必定不会选在成周附近,眼下列国使者都在
城中,人人都派出耳目散布城中,不易办得周密,更何况有龙伯在此,万一被龙伯知
道了,就算尽出府内高手,只怕行刺之事也不易得手。如此蠢笨之事智某自然不会去
做。”
伍封皱眉道:“智伯是说,行刺之事是粱婴父和桓魋自把自为?”
智瑶道:“自把自为却是未必,智某猜想他们是被人指使。”
伍封问道:“是令妹智夫人么?”
智瑶摇头道:“他们表面上是受舍妹所托,实则另有所图。龙伯试想,今日桓魋
若是行刺得手,天子便要向秦国有个交待,必定四下搜捕刺客。桓魋故意告诉他们行
刺是舍妹之令,这百余名身手并不高明的刺客早晚有人会被擒,说出内情,这样一来,
在下外甥公子栩想当世子也不可得了,秦国或会因此而乱,舍妹和公子栩在秦国怎呆
得下去?唯有逃回晋国。”
伍封心中一凛,点头道:“智伯言之有理,在下本就有些奇怪,大凡这刺客行刺,
必定是受金帛所驭,除了首领知道主使之人外,一般刺客怎会知道详情?可今日盘问
刺客,他们却能直接说出是令妹所使,不合常理。”
智瑶道:“舍妹若逃往晋国,秦人定会追杀,就算她们平安回晋,秦人未必会善
罢干休,多半会大举伐晋。这事是因我们智氏而起,赵、韩、魏三家怎会为我们智氏
虚耗兵革?定会三家联手,配合秦国伐我智氏。我们智氏力不能敌,又不在理,便会
因此而灭。三家既救了晋国,又灭我智氏,然后将我们智氏的首级送往秦国,再三分
我们智氏之地。龙伯以为这事情会否如此发生?”
伍封道:“莫非桓魋暗中受赵、韩、魏三家所使?”
智瑶道:“并非三家,而是赵氏一家。因为韩、魏两家亲智而慢赵,就算想灭四
家中的一家,多半会先对付赵氏。”
伍封道:“依在下所见,赵老将军为人虽然广有智谋,却是个守礼厚道的人,怎
会这么做?”
智瑶微笑道:“赵鞅为人十分狡诈,这种事情未必做不出来。不过以他的智谋,
还想不出如此似是而非的诡计,智某猜想这必是赵无恤的谋划。”
伍封惊道:“无恤兄?”
智瑶喟然道:“智某知道龙伯与赵氏父子交好,对赵无恤也很有好感。不过在下
与赵无恤相识得久了,对他的性子比龙伯更为了解。非是智某有意挑拨,龙伯毕竟年
幼了些,把赵无恤想得太好了。譬如赵无恤将赵大小姐嫁给代王之事,连赵鞅也被他
瞒过了。”
伍封沉吟不语,他知道智瑶为人极其傲慢,自然不屑于在背后说人闲话,此刻当
不是故意挑拨离间,必有用意。
智瑶道:“赵鞅有九子,赵无恤排在第八,上有兄下有弟,且出身颇贱,赵鞅却
力排众议,立其为嗣。当初赵鞅有立嗣之念,将九子叫过来,说他在常山上埋了宝物,
让九子去寻觅。结果九子都空手回来。其余八子均说没有找到,唯赵无恤说有宝,他
道:‘常山上临代国,可以占代,天下之宝无过于代国者’。赵鞅因此才将九子带往齐
国,立了赵无恤为嗣。赵无恤谋代之急,更胜过对付我们智氏。他将其姊嫁到代国,
无非是为宽代人之心。”
伍封不以为然,道:“无恤兄不至于如此不顾亲情吧?”
智瑶冷笑道:“赵鞅的七子赵望镇守巨鹿,这人不服赵无恤,赵无恤将他擒住,
软禁起来,赠以丝竹三队,美人数十,每日派人送酒十缶,赵氏族人还以为他这是爱
护兄长,其实他这是故意以酒色戗害,前些天赵望因酒色过度而死,无人能查觉赵无
恤之谋。智某手下的絺疵颇通毒物,曾使人偷了些酒出来,才知道那些酒中虽然无毒,
却下有天然的催情草汁。单从此事便可以看出赵无恤不顾亲情。”
他见伍封仍有些不信,道:“龙伯或者不会深信,不过日后赵氏伐代之时,便会
想起智某今日之言了。你想,他新婚之日便能弃新妇而不顾,月余方回到晋国,是惜
亲情之人么?他哪里是想送赵大小姐,多半是想趁未接掌赵氏一族,身份方便时探听
代国的路径和虚实吧!智某以前与龙伯有些许冲突不和,得罪之处请勿见怪,不过无
论是公是私,智某并非有心对付龙伯,所有的计谋,多是因赵氏而发。”
伍封见他说得如此明白,道:“这个在下也理会得。”
智瑶道:“智某虽想与龙伯化敌为友,不过也知道一时间为友不易,但化敌未必
不能。”
伍封道:“智伯在晋,在下在齐,就算是国事相冲,其实在下还没有将智伯当成
敌人。”其实智瑶在殿上以屠岸夷来讥讽其父伍子胥,伍封心中早已经深恨智瑶,口
上虽这么说,脸上却显出不耐之色。
智瑶暗生惧意,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讥讽伍封亡父肯定激怒了伍封,可惜当
时话已经说出口,收回不得,心中叹息,假意呵呵笑道:“这就最好了,智某知道龙
伯并非心胸狭窄之辈。”
伍封沉吟良久,道:“若真如智伯所说,桓魋是受了赵无恤所使,但这行刺之事
须得随机应变安排,如果无人在此操控,只怕不易谋划,可赵氏并没有派人前来,否
则怎也要见见在下吧?”
智瑶道:“赵无恤何须派人来,这各使之中便有他的人。”
伍封愕然不解:“它国之使,怎会成了赵氏的人?”
智瑶道:“那卫使石圃自小在晋国为质,居于赵氏家中,因为他是质子,自然无
人理他,恰巧赵无恤因出身不好,众兄弟也不愿意与他在一起。这赵无恤与石圃同病
相怜,自小玩到大,关系极佳,情若兄弟。这次石圃出使成周,却先到了绛都,在赵
氏府中住了两日,这才到成周来。这些天桓魋和梁婴父不住地往卫舍行走,自然是日
日商议。若非如此,智某怎猜得出其中的原由?可惜智某前些天未曾在意,以为他们
是为了研习剑术,今日出了事,才慢慢推想出来。”
伍封道:“以智伯之见,那南郭师父一家被害是何人所为?”
智瑶摇头道:“这件事智某可猜不出来,只因杀了南郭师父一家,似乎人人都没
有太多好处,舍妹派人刺杀赢利,也不会节外生枝,先杀南郭师父。”
伍封道:“智伯以为日后是否还有人刺杀秦世子呢?”他问这句话,实际上是想
问智瑶还会不会派人刺杀赢利。
智瑶道:“经过今日之事,赢利再杀不得了。相反,智某还得派人暗中保护他才
行,否则无论是谁杀了他,别人都当是智某所为,此事甚为烦恼。何况有龙伯在周,
谁也不敢在天子脚下生事。”
伍封点了点头。
二人说了许久,这才出了厢房,到了大堂之上,便见赢利已经来了,伍封看见他
时,赢利笑吟吟向他打招呼。堂上众人不知道伍封与智瑶密议些什么,眼光不住在他
们二人身上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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