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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反复复的盘问一直持续到了这一天的深夜,吴芜身心疲惫,她已经回答了无数遍,“我真的不知道。”
但警察依然来回往复的问着她,每换一拨人就姓名,性别,籍贯工作单位,案情分析,无休止的反复问话,长时间的冷漠,压迫,对持,到后来她才有点恍恍惚惚的明白,这些人恐怕也是知她不知情,他们只不过是想折磨得她濒临崩溃罢了。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吗?”
另一间审讯室里,裴缙绕翘着腿坐在扶椅里,“丁院长是裴家的老熟人了,我们两家往来也算密切,他亲自照顾裴氏的长孙女,我一个晚辈请他喝一杯酒聊表谢意也要被怀疑,林长官,你们办案会不会太容易了?”
林听他把话说的滴水不漏,淡淡吐出一口烟,年轻的五官在苍白的烟雾中微微有些恍惚,“我们只是请你协助调查,事情弄清楚自然就会放你走。”
裴缙绕嘴角勾着笑,靠在椅背里似笑非笑地打量他,“那你们可要快了,我还在生病,不知道有精力回答你几个问题。还有,我太太身体欠安,容我奉劝一句,你们最好尽快放她回去。”
林用力掐灭香烟,恨的直咬牙,偏偏他现在一点有用的证据都没有,只好拉开椅子坐回审讯桌前,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姓名、年龄、职业,全部从头说一遍。”
裴缙绕也不在意他的故意刁难,只是慢悠悠地把玩着袖扣,“林队真打算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些没营养的问题上,我的律师可马上就到了,下次想再请我过来,我可不一定有时间陪你们。”
林绷紧下颚,明显在压抑着满腔怒意,“裴先生,你别太嚣张,是不是你动的手脚你自己清楚。你居然忍心拖你太太下水,如果查出来她做假证,你知道她一个当老师的会有多大的污点?”
裴缙绕淡淡地瞥着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此事本就与她无关,你偏要审讯她。”
林拧着浓眉,裴缙绕微微俯身靠近他一些,“我一个老实本分的商人,林长官何必咄咄逼人?”
林脸色微变,伸手钳住裴缙绕的前襟,将他挑衅的脸庞用力扯至跟前,双眼像是充血一样红圆瞠,“裴先生多虑,我不过是为了查案罢了。”
裴缙绕眼底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唇角却依旧勾着淡淡笑意,“难为你还沉得住气。”
一旁的同事快要被林这副样子给逼疯了,伸手揽着一直出言劝阻,“林队,你冷静点!别被他激将啊!”
林被他气得够呛,才想起还在审讯,狠狠松开他的衣襟,微微调整面容端坐好,“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但还是请你配合,至少我对你没有恶意。但如果你不配合的话,我也只好从你妻子身上寻找突破点了。”
裴缙绕没有再说话,林调整坐姿,重新拿过刚才险些被折断的钢笔,“丁汝阳出事前没有和其他人接触过,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你,现在请你将细节再说一遍,每、个、细、节。”
裴缙绕已经说过一遍了,知道林是有意为难他,他只能握了握拳头慢慢开了口,“昨晚丁院长约我喝酒”
一夜的精神折磨让吴芜的精神萎靡。
她脸色白,来盘问她的人每一个都感觉她到了崩溃的边缘,似乎在下一刻她就会全盘崩溃,一定会说点什么,但这个下一刻却迟迟的不出现,她就始终在那个边缘挣扎,就是能死守着那条崩溃的底线不开口。
天色亮起来的时候,审问吴芜的人撤出了这个房间,她终于得以片刻的休息,没有人给她打开椅子上的暗锁,她被困在这椅子上几乎一整天,身体僵硬,下肢水肿。
负责记录的女警在一边的桌子上悉悉索索的整理着纸张,写下“晨允”二字。
“你有个儿子是吧?”警察半侧过身体,忽然说话,她说话的时候嘴里还咀这东西,话出口还有些含糊之音,她说的随意。
吴芜却忽然僵硬了身体,睁开眼睛直视眼前的人。
警察还是姿态随意说的含含糊糊,“你知情不报,如果罪证落实是要判包庇罪的。”说完他转身定定的看向吴芜。
吴芜迎视着他的目光冷冷的道,“你少吓唬人!”
警察的目光有一种狡诈和尖锐,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吴芜,伸手往嘴里扒了一口饭接着说,“你说,孩子长大以后,要是知道有个犯罪嫌疑人的母亲你说他该有多恨你?纵然你不在乎,万一出事了,孩子没人抚养你也不在乎?你想毁了你儿子的未来?”
吴芜愣愣的看着眼前人,她最后的反应是紧紧闭上了眼睛,我的晨允,她的心如刀割。
长久的静默,寂静的空间里充斥着警察咀嚼的声音格外的刺耳,吴芜忽然感觉一阵阴影笼罩下来,她睁开眼睛,现原来警察已经弯下腰,面孔正对着她,她睁眼的瞬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他说,“你还是什么也不知道吗?”
吴芜在和他的对视中没有退缩,她静静的看着他然后慢慢的摇了摇头,她不是在拿自己的爱情来赌孩子的未来,只是相比较起来她更相信裴缙绕,男人不会辜负她,她愿意再信他,她想等到他。
带着压迫感的对视两秒后,警察忽然撤离身体,然后他做了一件事,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打开吴芜身前木板的暗锁,他说,“你可以走了。”
裴缙绕的段数比吴芜高了不知多少倍,不过等他被放出来的时,天空已经露出了几丝鱼肚白,熬了一晚上,他的脸色比之前还要苍白,气色非常糟。
他走下台阶,见梅森和袁仁礼在等着了,却是不见她的影子。
男人不由握紧手心,“芜芜呢?”
梅森和袁仁礼在外边轮流守了一夜,却是没见到吴芜。
袁仁礼只好硬着头皮道,“八成是还没出来。”
男人脸色瞬息万变。
等吴芜出了大楼,烈日兜头照下,她的眼睛被刺得生疼,可眼里却干涩的分泌不出一滴眼泪。
她已经虚弱到了极点,烈日下眼前的景物有些虚的感觉,她举起手臂挡了一下头顶的阳光,用力的闭了一下眼睛,忍过去一阵晕眩后,举步往楼前的台阶下走去。
当她在半晕眩中走到警察局大门时,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静静的停在路边,看见车子的一瞬间,眼泪汹涌的充斥进她的眼眶。
裴缙绕从车上下来,两人隔着两米的距离,互相对视着,他话语间似乎藏着无尽的心疼,“芜芜,你受苦了。”
吴芜隔着晃眼的阳光,只觉得怎么用力都看不清他的脸,她挺直了腰,仰起头,带着一种倔强,含着一份哽咽的哭腔说道,“我什么也没说。”
她那样僵着虚弱的身子,整个姿态带着一份委屈和埋怨,眼里的泪水就那么忍着始终不让它落下来。
裴缙绕站在车门边,脸上从来冰冷的心被撕开一条裂缝,一种尖锐的疼痛从他眼里一闪而过。
她怨他了,他让她受苦了。
他们隔空对视着,这一刻,他们这样的相聚不知道是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了还是更远了,男人用力的握紧了一下拳头然后走上前去。
裴缙绕走到吴芜身前,带着疼惜的表情用手背轻轻触摸了一下她的面孔,然后垂下手握上她手轻声说,“走吧,我们回家。”
那股倔强委屈之意忽然就从吴芜的身上被抽走了,男人手上传来的温度让她放松下来,强撑着的一口气终于泄掉,她感觉无尽的疲惫,一个恍惚,险些站不稳。
男人索性打横抱起她,吴芜惊呼一声抬眼,只见他下颚一片青黑,满是胡渣。
他还病着,又熬了一宿,怕是也累的不清,“放我下来吧。”
男人却是恍若未闻,坚持抱着她来到车旁,吴芜弯腰坐进后面的座椅,坐稳后她转头去看男人之际,却现男人并没有上车,而是转身面对着她刚才走出来的地方,他的目光所投之处正是邵劲庭立着的地方。
他双手被拷着,而他两侧还立着两个警察,看样子是准备押送到看守所去了。
邵劲庭没有离开刚才的位置,他看着吴芜走出警局大门,看着她和裴缙绕走到了一起,吴芜看不清远处邵劲庭的神情,但她却感觉到了离她两步之遥的男人身上瞬间迸出来的肃杀血腥之气,她的心里已经完全接纳了这个男人,他身上一点点情绪的变化她都能感觉的到,一股不安的情绪在她心头蔓延开来。
邵劲庭很快被人押送上车,而男人没有在车外站立多久,很快就转身坐进了车里,裴缙绕一坐上车,吴芜马上就倾身过去毫不犹豫的一把抱住他的腰,她把脸埋在他的肚子上,很小声的耐心说道,“头还晕吗,要不我们直接去医院吧?”
裴缙绕摆了摆手,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站在一旁脸色铁青的邵劲庭,对吴芜温声说,“不想去医院,有你陪着就好。”
吴芜变得胆怯,邵劲庭是个性格阴冷的人,而他背后的邵家势力深厚,她在替裴缙绕担心,“还是去找医生看看吧,后头还有硬仗要打呢。”
吴芜这一抱,化解了男人心里的郁结,这会儿也肯听她的话。
他放松身体摸着她的后脑勺“嗯”了一声,声音沉闷,吴芜听他心不在焉,把环绕着他的手臂用尽力气使劲的一收。
腰间传来的力道,裴缙绕知她心里还在害怕,为了让她安心,他只能开口说道,“邵氏家教不好,上梁不正下梁歪,教出这么个阴冷的人。他是一条路走到黑的人,这次不用我动手,他也闹腾不起来了,所以放宽心,我听你的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