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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兰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转过身,擦去眼角根本停不下来的泪珠。
只有宋玉芳慢慢地蹲下去,用近乎哀求的口吻,想唤醒初见时的那个冷秋月:“你听我说,懦弱是本能,谁也不可能完全抵抗住。我也有无数个走不下去的瞬间,但我想试一试,用我的一生去试,万一就让我撞出了一条生路呢。人生到头,横竖都有一死,何不为自己也为后人拼一把,真要是……也算死得其所了。”
冷秋月忽地仰头,冷声嗤笑起来:“我不伟大,我也不想伟大,受尽折磨的伟人到头来能得到什么?是我死了以后,大书特书我以鲜血唤醒了沉睡的同胞吗?哼,得了吧,我不稀罕那些虚名。英雄若只有牺牲这一条路可走,哪儿有那么多傻子争着要当。”
宋玉芳的声势明显弱了下去,瘫坐在地上,愣愣地望着冷秋月淌泪:“算我拜托了,你不要动不动就是死啊活啊的,这太悲观了!我始终相信,理想是可以打败现实的。如果你认为不行,那是因为你对理想还不够坚定。你现在所走的路分明与理想相左,你是准备中途弃赛呀!怎么能回过头来对我们危言耸听,断言前面一定是死胡同呢?你并没有到达过终点啊,凭什么我要相信你片面的此路不通?你给我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看看我们能不能杀出一条血路来,好吗,啊?”
冷秋月沉默了,她伸出一只手去拉宋玉芳,同时起身挽住一旁的皮包。没有道别,放下包里的请柬,就走了。
宋玉芳攥着那鲜红的喜帖,想撕又下不去手,她只是无助地推了推沈兰的胳膊,委屈地小声抱怨着:“沈兰姐,你刚才该帮帮我的。明知道是她在作践自己,我们作为朋友,总要用尽最后一点办法才是。”
沈兰弯起嘴角,冷笑道:“劝人从良容易,帮人从良才难。”
宋玉芳的手臂一下就僵住了,她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沈兰的嘴里说出来的:“这两个字……用得不妥吧?”
“是……不妥,很不妥。”沈兰自嘲地点了点头,心道从良是自己该考虑的问题,怎样就随口说了出来呢?
在长久的沉默之中,时间流逝得飞快。
沈兰很想回家去睡一觉,连自己都管不好的人,对别人的命运自然更打不起精神来。可是宋玉芳表现得失魂落魄,这就叫人有些抹不开面子。最后,沈兰碍于面子,还是尝试着安抚起她来:“小玉啊,我们喊的这些口号,我们自己真的相信吗?就算相信了,你能保证自己不会变吗?”
宋玉芳啜泣着先摇了摇头,又坚定地点了点头:“我相信啊!总要有人顽固不化,否则我们这个民族怕是早就灭绝了。”
沈兰一手扶着额头,疲惫地喟叹道:“是啊,我怎么忽然有一种……也许我们就要灭亡的感觉呢?”然后,她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冷笑着望向宋玉芳,“我是真的很好奇,你是从来都不读报纸的吗,还是天生的勇者无惧?这样的年月,你居然还相信坚持抗争是有意义的。革命者用鲜血点起的火苗,都已是风中残烛了,你就忘了革命吧。”
宋玉芳眨巴着充满了陌生感和恐惧感的双眸,嘴里哼哼了半天,愣是没说出半句完整话来。
沈兰也开始收拾起东西来,带上宽檐帽,起身说道:“也或许我是多虑了,你是聪明人,真正的聪明人。你跟何秘书的事,该早一点儿定下,免得将来被别的因素干扰。其实秋月有一点想得很对,既然这个世道里容不得人端着身份过日子,就该早早地选择一个体面的交换方式。”
宋玉芳不由地在这个初夏的日子里,打了一个寒噤,不可置信地低声问道:“你们都怎么了,为什么说得话那么玄,还那么古怪?”
沈兰弯下腰,摸了摸她的脑袋,故作坚强地笑了一下:“因为太累了,累到快没有意识了,说得都是些胡话……你要不爱听,就都忘了吧。”
屋子里一下变得冷清,甚至该说是犹如冰窖一般。宋玉芳突然觉得这个城市太陌生了,已不再是她熟悉的样子。
回想起来,也不过是一年光景,却变换了那么多的心境。甚至连携手同路的人,也变了。一年前,满怀憧憬地来到中行,原以为会认识更多怀揣相同梦想的挚友,可是同行的日子竟如此短暂。
此刻,宋玉芳最想做的便是冲到傅咏兮跟前,问问她会不会变。可她的病还没有好透呢,此时把这些事说给她去听,是成心不想让她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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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冷秋月嫁人一事,虽然沈兰当着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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