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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着宋玉芳的面,说得轻轻巧巧的,但心里也不能够全然地同意,也还是琢磨着,什么时候找个机会再跟冷秋月好好地谈上一谈。或许她是缺少倾诉的对象,把话说开了,利弊自现,兴许事情就有转机了。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次日清早,天刚蒙蒙亮,北京城的大街小巷一阵马蹄声,惊扰了满城睡梦中的百姓。
沈家的佣人,提着空菜篮,慌慌张张跑了回来:“不能出门了,不能出门了,看样子是要打仗啊!”
“怎么会这样?”沈兰散着头发,披着外衣下楼问道。
老妈子颤着手,摇头道:“外头太吓人了,我都不敢打听,就是隐约听见人说总统都躲到哪国使馆里去了。会是谁打进来了,难道段祺瑞彻底跟黎元洪不合作了,闹得都打起来了?”
沈兰显然不认同:“瞎说,报上不是说得好好儿的,张勋此次北上,定能平息府院之争嘛。”
“要不是他们……我就不知道了,我统共也不知道几个会打仗的名儿。”老妈子后怕地拍了拍胸脯,径自去厨房里忙活。
想要探听实情的沈兰,奔向门房去问:“今早的报纸呢,送来没有?”
门房站起来答道:“小姐,您要看报吗?恐怕早上是没有了,路上都是兵,邮差怕也没敢出门。”
而住在闹市的宋玉芳,被惊醒后,先开了窗户向外望。
一群骑兵举着一面大旗呼啸而过,扬起的尘土甚至都已飞得越过了院墙。
宋玉芳不可置信地瞪直了眼珠子,也顾不上披衣穿鞋,一路狂奔出屋。定睛再看那飘在半空的大旗,这才抬起手,惊呼一声:“天哪,怎么会是龙旗?”
“怎么了,怎么了?”宋太太闻声赶来,只见又一队人马风风火火地经过胡同。
不过这一次,似乎只是一些壮声势的小卒子。
宋太太看着他们高高摇起的旗帜,不由地也是一愣:“呦,这是皇上家里的吗?这都好几年没见着了,今儿怎么又出来了?”说时,轻拍了一下宋玉芳的后背,冷哼道,“你还说我瞎听瞎传呢,菜市口相字那个胖胡子,他说天有异象,什么神龙回巢……”
“妈!”宋玉芳大喝一声,旋即脑中一顿,忙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脸上则毫无血色。她深怕此事会殃及池鱼,虽然着急害怕母亲那张快嘴,却不敢大声说话,只是拉着宋太太,踮着脚走到街门边,指手画脚道,“从现在起,您一定别裹乱了,管好嘴别出声儿!咱把大门给顶上,哪儿也别去了,都待在家里别出声儿。天王老子来叫门,咱们也不能开,明白吗?”
经这一提醒,宋太太才意识到,这街上的兵意味着要打仗,赶紧上去帮忙:“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就是嘴上爱说,我怎么敢开门呢,除非你拿枪来指着我。皇帝将军都吓人,总统总理我都害怕。我现在只要一听见有人在街上说什么天理啦共和啦,我就头皮发麻,这种话说一回就死一堆人,没准儿啊又是这波嘴上不把门的人,招来的大祸呢。”
宋玉芳忙完了,才发现自己还打着一只赤脚,无奈地笑了一下。一面往回走,一面小声忧虑道:“唉,也不知道房山那边怎么样了……”
真要是打起仗来,医院学校总是被野蛮征用的,再要是碰上从军的土匪,那么找几个教书先生写写文书更是用得上了。
宋太太便也后知后觉地着急起来:“对啊,你爸他……”
宋玉芳回到屋里,穿上那只鞋子,扭头拽住母亲的手,试图安慰她:“好了,你也先别急得站不住,咱先管好自己要紧。等晚半晌街上清净了,我借印刷厂的电话问问。”
就是在这种情形下,大家惶惶地熬了半个多月才恢复到正常生活。事后想起来,那简直像熬了半生一样漫长。报上一天一个说法,一会儿说段祺瑞要打进来,一会儿说南边的护法军要打上来,一会儿又说辫子军所向无敌。期间还有人议论,是不是还要跟洋人打起来。
等到沈兰有工夫关心冷秋月的时候,冷家太太早都入京来赁房子住了。看那排场,大约也是谈颂南出的钱,许多事情已经变得无可挽回了。
银行也在国会改组之后,换了一拨人。
宋玉芳感到与许多人之间都生分起来了,她便问傅咏兮道:“眼下我有个机会,可以当培训教员,给今年的新联系生上课,主要是交流交流小额储蓄的问题。你看,我们要不一起去吧?”